路上奔波多日,终于到了西北边关。
“前面就是玉安镇了?”
车夫刘师傅远远在前面回答:“对,刚才问了沿路的大娘,说还有大概两个时辰就能到镇子里。”
玉安镇就是当年凤矶之战的前线,也是周瑶自幼生活的故乡。
周广城坐在车里,看着自己之前立下战功的地方也很有些感慨:“凤矶之战居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要是再来一次......”他笑了笑,没说完。
周瑶明白父亲的意思。
二十年前,年轻的将领周广城靠着这次战争,不仅立下汗马功劳,加官晋爵,还得到了一个潇洒侠女的倾心,这段露水姻缘还让他在多年后得了一个很有利用价值的女儿。
这样的好事,他自然希望多来一次。
可战争所消耗的,归根到底是老百姓和士兵们的生活甚至生命。
她希望这次能安全地带回令羽,阻止局势恶化。
“父亲,说起来,当时咱们与邻国的战争是因为什么呀?”
如果令羽想让凤矶之战重演,很可能会就当年的芥蒂再度煽风点火。
周广城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皇上当时派我出兵,也只说要打,没说怎么回事。我当时问过西兰国的战俘,他们好像也不清楚。”
周瑶眉心一蹙:通常的战争都要有一个足够清晰的缘故,比如抢夺土地、水源或者物资,抑或是君主之间的交恶。
但凤矶之战的参战双方,下到官兵上到将军,居然都不知道出兵的理由。
知情人为何都如此讳莫如深?
她垂下睫毛,准备等到达镇子之后,问问老师。
“啊,那个其实我也不知道。”
玉安镇的教书先生秦双现在手里拎着两只鸭子,是他刚赶集买来、准备晚上给周瑶做顿好吃的。
“二十年前的事情,知道的人都很少了,何况据我所知,凤矶之战的原因确实完全没有公布过,刚开打那段时间什么流言都有。”
他乐乐呵呵地招呼周瑶进门:“来,先别说这些,进来坐。”
师娘书红正坐在小凳子上缝衣服,一见周瑶,激动地站起来,眼泪就要从眼角涌出:“阿瑶!”
“师娘,我回来了。”她过去抱了抱这个像母亲一样抚养自己十余年的女性。
书红嘴唇颤抖,“阿瑶......本来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回来了,是周家欺负你了么?”
秦双把鸭子放下,“不要老往坏处想嘛。是周将军奉了皇上的命令,要来办点事儿,就把阿瑶也带上了。”
“你父亲对你怎么样,还好吧?”
“都还好。”
周瑶又对师娘讲起砚青的事情。没说她遭遇的车祸,只说现在砚青已经安顿下来,在帮周瑶打理生意,身体健□□活平静。
一提砚青,书红哭得更大声了。
“我当年离家,最对不起的就是妹妹......”
秦双赶紧过来搂住了书红的肩膀,一边轻拍着妻子的背,一边温声安慰。
当年他们的相爱乃至私奔,受伤害最多的都是妻子一家。
他无力对抗仗势欺人的家族,只能余生默默地对妻子好,为自己赎罪。
秦家在他走后不久便遭遇了更大的地头蛇,满门败落,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能让砚青住进他家的破旧老宅,也算替秦家人积攒功德了。
哄了一阵子,师娘终于擦了擦眼泪:“阿瑶,谢谢你肯照顾砚青。”
“对了,这次你可以住多久?”
“我给父亲说的是一直住在您这里,什么时候父亲要回京了,再把我带回去。千雨和千雪现在也回家了。”
从周瑶三岁被令青鸢寄养在这儿之后,这间小但温馨的屋子里一直有她的位置。
当天晚上,秦双确认书红休息了,这才把周瑶叫到书房里。
他竖起手指摇了摇,小声道:“这些事儿别让你师娘知道啊,怕她担心。”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时给周瑶写家书,都要把关于令羽和凤矶之战的部分加密,然后夹在正文里。
紧接着,他给周瑶讲了一下过去半个月里玉安镇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令羽的到来。
秦双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是个风水师,长得白净清秀,一副江湖打扮,自称是云游到此。
他在玉安镇最大的集市上摆了个摊,有偿算卦,说是为了给接下来的游历筹措路费。
当时秦双和书红还去光顾过一次,让他算算远在京城的周瑶是否平安。
令羽不动声色地起卦,然后故意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秦双以为他水平很烂,只是个不值得关注的道上骗子。
但摆了几天摊之后,他还是露出了马脚。
有老乡跟秦双闲聊的时候提起:“他知道我在这儿住了很多年之后,就一直打听当时打仗的事情。我说你打听这些干嘛?他就笑笑,说要找人。”
找人?秦双起了疑心。
他当晚就放出自己训练的鸽子到令羽下榻的驿馆去看,果然发现那人的书案上各种资料连篇累牍,全都是关于当年的凤矶之战。
“那他现在还在镇子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