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只剩一种情况:关于曦王的身世,所有知情人都在说谎。
如果太后不是临近入睡、精神松懈,必定也是守口如瓶,更不用说让周瑶这个外人知道了。
“小姐,您怎么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吗?而且您可说过,不敢叫鸽子进皇城,怕被发现,这会怎么又用起来了?”
一听这语气,便是千雨。
周瑶无暇顾及,只运笔如飞,刷刷写着一张张纸条,手指止不住颤抖,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本想找到调查曦王暗中施罪的线索,现在如愿以偿,却没想到是连自己前世都完全不曾得知的端倪。
千雨过来帮她卷纸:“小姐,您写这些,要发给谁?”
激动的情绪逐渐退潮,她怔怔望着刚写好的调查命令,恍然发现自己太急了。
王爷的身世怎是轻易就能查到的?
何况景初存名义上是皇后所出,若要调查,需一并覆盖皇上、皇后和太子,这三个全国最尊贵的人。
周瑶搁下笔,长出一口气。
明明被迫暂缓调查,可有了目标后,她的眼睛却很亮很亮。点了蜡烛来烧掉纸条,她的眸子里清楚地映出跳跃明灭的烛火,转瞬间燃个漫天。
她回府之后,周广城夫妻二人自是嘘寒问暖,关怀更上一层楼。唯有周娴自称生病,几天没出自己的房门。
周瑶心如明镜,知道妹妹大概是嫉妒作祟,不动声色的同时,悄悄放出两只隐形鸽,盯着周娴的院落。
“小姐您是担心娴小姐生着病,身子不舒服,没人及时照顾吗?”
千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但千雨不以为然,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明显是怕她给小姐找麻烦。”
周瑶一哂,没有回答。
从前世经历来看,周娴容不下她是迟早的,与其等对方发难,不如预先看清,再来将计就计。
天上突然传来两声鸟鸣,她抬头一看,是只灰色的鸽子,绕着院子里的树盘旋两圈,然后飘然落在她的肩头,抬起一只脚。
千雨问:“这是谁来着,毛色有点浅,是小七?”按照训练完成的前后,排行第七,便叫做小七。
这只用于送信的鸽子脚上绑着一卷纸条,周瑶解下来展开。
“是小七,从黔村飞过来,真是辛苦了,晚上多吃一点。”
纸条上是一行飘飞的行草,墨色淋漓,语气急促,足见写信人的慌乱。
她读了一遍,好像丝毫不意外,反手递给千雨:“记得烧了。”
“千雪,把我上次准备的衣服拿出来。”
“小姐,您要出去?夫人昨天给奴婢提过一句,今日有客人要来……”
千雪找出来的是一套从内到外纯黑的行动服,周瑶卸了钗环,动作利落地换上,最外面又罩一层黑色大氅,彻底遮住了她的身形。
“没关系,两个时辰往返足够,正午开宴之前能回来,”她把鸽哨收进袖中,看小丫鬟神情犹豫,又笑道:“而且,从我回府开始,哪天家中没有客人?”
“可是,夫人说,今天曦王殿下也要来。”
周瑶系面纱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专门过来给你说的?”
说罢,看千雪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答案。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会及时回来的。”
伪装了全身的周瑶动作轻盈,悄悄从院墙上翻了出去,走了两条街,才找了驾车,直奔黔村而去。
黎睿屏退了下属,正一个人蹲在兵马司自设监牢的地上。
他又一次抛起铜钱,可手指颤抖得实在厉害,三枚铜钱只有一枚落在手心,另两个直接掉在地上,卜卦失败。
他慌慌张张地去捡,忽听见外面一阵隐约风声,然后,从地牢的某个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戴着面纱,周身黑色,任何外形特征都看不分明,正是周瑶。
黎睿脚一软,直接半坐在地上:“你终于来了,看吧,就在这儿。”
周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间囚室里一个人影靠墙而倒,正是她进京那天遇到的劫匪头子,因为自家父亲赌钱而被迫铤而走险的年轻人。
也是他在一天之内翻供,指控周广城是幕后主使,雇佣他们来劫走周瑶的财物,可最后被证明是故意给定国将军泼脏水。
黎睿虽然担惊受怕,但一直记着作为兵马司指挥的职责,在那天之后,依旧执着地调查此事。
劫匪头子每天一审,六爻每天一算,可查来查去,了无一物,幕后黑手始终不明踪影。
直到今天清晨,他例行来提审,发现犯人面色青白,瞳孔扩散,胸前赫然一个血洞,已经死了半日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