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色下前行,宋瑶陪着江景蓝坐着看着他一手托腮一手静静地翻看着商铺的账册,眉宇之间的担忧依旧没有散去,不由地想到宋家或许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机。
江景蓝愁眉紧锁,宋瑶也注意到这几年来账目上的多数亏空,这一笔笔亏空的数目累计起来确是一笔不小的数额,生前娘亲一直让她试着接下宋家产业她却从来不曾认真对待过,如今却没有了机会。
这重担便落到了江景蓝的肩上,宋瑶眼睛有些酸涩不知是内心的真实触动,还是看着江景蓝此刻有些疲倦地停下了翻动账目的手指转而移向了隆起的腹部。若不是午后身子有些困乏与钝痛,他也不会在夜里上路,这一路又有些颠簸,纵然马车里垫了好几层褥子,江景蓝依旧觉得有晕眩,单手支着额头便靠着马车里的小桌合上了眼。
江言便及时地将他手中的账目收了起来,好让他趁着这一路稍微地眯一会。
马车行进了两日到达宋府门口的时候,宋瑶有些恍如昨日的感觉,只是如今的宋府大门上挂满了白色的灯笼,自她出事的消息传来,宋母便病倒如抽丝,至今都不曾醒过来,宋家的当家主事一倒下,各个店铺与宋家有合作的商家便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知晓宋母病重的事纷纷上来要债,这几年宋家在淮州的生意虽然不算景气,但绝对不曾到了上门催债的地步,毕竟宋家三代在淮州扎根了数十年,显而易见,是有人在找宋家的麻烦。
“宋家的马车来了,快去看看!”
守在宋府门口的众人之中不知道谁眼睛一亮喊了那么一声,宋瑶便觉得马车突然被撞了一下,车内的身影险些身子撞倒了桌子,好在有江言牢牢将人护住。
“发生什么事了?”江景蓝察觉有异,撩起车帘便对上一群面目陌生的脸。
“这是宋家的主夫,找他要也是一样的。”
又是方才那个声音,宋瑶眼尖地看到一个蓝衣女子往江景蓝的车前冲,众人将江景蓝的马车围堵住,这里面有些是与宋家有些合作的商铺,有些却是陌生的面孔都纷纷在此刻涌了上来,似乎是要逼停马车。
宋瑶望着围堵在车前的众人不免为江景蓝担心,马车内的人显然有些不适,但还是及时地在江言耳边吩咐了几句。
“诸位要是想要银子,就得先让我家主子下车,我宋家可不至于连你们几个的银子都付不起!”江言听了江景蓝的话率先出来大喝道。
他虽然年纪小,可已目露光华扫过一人手中的票据一扫便随手看向了原先手持这张欠据的女子,“这位姐姐要来宋家讹银子,好说嘛!这锦绣庄的印章可不是边缘这般不清晰……改天我再给你拿个真的瞧瞧……”
说着将那张票据甩到了半空中,惹得众人目瞪口呆再要起哄之时,江言眼神一扫,“还不让开,都给我在府门前候着,一个一个排好队,半个时辰必然给大家一个说法。”
宋瑶看大家伙被小江言的镇定自如唬住了,好在江景蓝身侧有一个与他一般聪明的小仆,否则依他如今的这番模样对付起这些事来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人群在江言的那番话下安静了下来让出一条道来,江景蓝方是得以下了马车,以往他尚且不再搭理世事,此刻也不得不站出来主持这宋家旗下的各间商铺主事。
宋瑶不知道,原先因为处理他的丧事,照顾宋母安抚宋家上下,江景蓝一人拖着身子已经来来回回忙碌了许久,几番处理便熬得整个人都瘦了几圈,身子也有些不太好。原本,他早就该去接她的,却不得不在府上拖延了些时日。
如今再被这突如其来的事绊住,再也无暇分身,一下车便是匆匆召集各大主事以及府里的管家开始盘算这欠款,分辨这来历不明的人和冒出想占宋家便宜的人。
江景蓝已经安坐在大堂,宋瑶见这情形稳定便已经离开他身侧直奔往钟情的房间而去。
这一段时日过去,也不知道钟情怎么样了。她熟门熟路地飘到钟情房间,看着钟情呆滞着目光坐在床边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顿时内心的歉疚弥漫而来。
房间里飘入一阵冷风,秋日萧瑟的场景像是渲染了这场丧事的氛围,整个宋府灵旗林立看起来都有些萧条凄凉,钟情抬起眼眸看着屋外阴沉沉的天色,似乎是一场大雨将至。
大雨吗?他忽然邪笑了起来……
一落雨,这天寒的时候,江景蓝肚里的孩子怕是也要出生了吧……
宋瑶从未看到钟情露出这种笑容,不由地内心发憷,她此刻方是注意到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叠散开的药粉。
屋外的长廊里匆匆赶来一人径直入了房间,那男子便是钟情从摘星楼带来的贴身侍从白涟,“主子,江景蓝从不归山将小姐的尸首带了回来,听随行的车夫的意思,他怕是发现了什么。奴才现在派人拖着他,但也拖不了多久。”
“急什么,就差这一刻了。”
钟情缓缓回道,目光落在那药粉上伸出双手将那药粉倒入了一旁冒着热气的汤药里。
他将那碗下了药粉的汤药摇晃了一下,绛紫色的药粉便逐渐沉入了碗里消失不见。
钟情,你……要做什么……
宋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恍然间看着他已经端着那碗药走出了房间,一脸决绝的往东苑走去,而东苑却是宋母居住的地方。
此时此刻,宋瑶才感觉到宋府的怪异之处,偌大的一个宋府下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仿佛只剩下了他钟情一个人。
宋瑶内心逐渐地冷了起来,看着钟情一步一步靠近宋母的卧房,直到那双手推开了那扇门,宋瑶终于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