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贺兰桑每闻一句,背上冷汗就渗出一层:这,这,这可是一纸废立诏书啊……
“儿臣领旨。”武德帝还没说话,紫云昂又已抢先磕头。
和王哆嗦着唇,半晌也没能发出音儿来。
武德帝接过遗旨,细看一遍,转手递给端王,端王看罢,颤颤说了一句:“确乎先帝御笔。”
“啊……”包括苏勉在内,清流一派的面色都已难看至极。
“敢问圣上……”遗旨传至紫云昂手中,她故意问道:“我紫氏女孙之中可有这样的败类?”
武德帝抬眼看她:“六妹说呢?”
“有!”紫云昂忽然提高了声音:“御史詹炼方才奏禀,诸臣已然明闻:外,玄甲军韩越为母报仇,兵入西川,四国重盟,合攻大胤;内,新政严苛,旧法俱废,上苍震怒,骤降大疫。圣上不为生民做主,却任由酷吏强囚病患,使之骨肉分离,怨声载道。请问,这算不算残害忠良,侮伤百姓,毁我紫氏基业,为害天下?”
武德帝冷锐目光,就那么直直盯着她。
“至于薄待宗室,欺凌姐妹。”紫云昂扫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一众文武:“还用本王一一列举么?”
瞬间寺内七嘴八舌又是一通牢骚,忽有人怯怯言道:“英王之过,不该由圣上承担吧?”
“才都说过,不是圣上纵容,英王怎能肆无忌惮?”
“圣上和英王乃同胞姐妹……”
更有人大喇喇喊道:“她们一丘之貉,都是紫氏不肖女孙。”
祁左玉听见这句,又看了看周围世宗勋戚们脸上不忿的表情,暗自苦叹一声:先帝啊,你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封诏书啊?
“母亲,圣上在看您,等您说话呢?”
还说什么……祁左玉仿佛瞬间老去了十岁:大报恩寺一定已被恭王派全種围起来了。她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英王中毒,离京寻药,不能领兵。外敌入侵,圣上应接不暇。玄甲为乱,只能派遣紫衫。上京传疫,不得不调进全穜,以为是一忠心之将,谁知早为她人收买。
外面,不知现已乱成什么样子了?禁城,王府,百官居处,紧要街口,只怕都已被恭王控制。杀身灭族之祸便在眼前,谁还敢在这里轻易说个“不”字?
上京变乱,是一场接着一场,紫氏还谈何鲸吞天下,一扫六合?
老臣恨不能这就去见先帝,当面问一问,问一问……祁左玉慢慢阖上双眼:为何留下这样一封诏书,令大胤之殇,永无尽头!
武德帝收回目光,重又投向紫云昂,刚叫了一声六妹,忽听外面又有人报:“武卫军护城统领雷水珍前来复命。”
呀,此人怎么还能进门?和王心思一动,暗窥紫云昂,见仍一派安然,不由咬牙,再瞧全種、晁珊,俱无异色,她心底哀叹声::看来护城军也被老六纳于麾下了。
雷水珍顶盔掼甲,未解佩刀,蹬蹬蹬走进院中,朝武德帝行一军礼:“启禀圣上,京中疫情已初步获控。”
“现余病患多少人?”武德帝沉声问道。
“三百一十六,重症五十九,已全部移往合剂所,由太医院医官们照料。”
“病亡多少?”
“入合剂所后,只有两老、一婴不治而亡。现已痊愈二十九,退热四十三。”
武德帝瞟了恭王一眼:“病患及其家属,都还安静?”
紫云昂已然听得皱起眉来。
“病患皆已服药。”雷水珍似如不觉,朗声答道:“四门张贴圣旨,京兆尹衙门又派吏入户,详宣控疫之策,现百姓们临街拜倒,正叩谢圣恩。”
“你在胡说什么?”詹炼怒道:“我昨日走家串户,访查疫情,还闻哭声四起,咒骂不绝。”
“我骗御史大人做什么?”雷水珍嗤道:“不信,你可以去外面听听。”
紫云昂当即看向全種,后者也是一脸疑惑:民变已一触即发,怎会嘎然而止?
户部尚书这才出列言道:“禀圣上,所谓仙根,太医院已知其为覃芦,现已全城收缴,入药熬汤,下发病患服用。所需银两,谨遵圣意,皆由国库支出。”
不花钱就治病,难怪百姓们改了声气……贺兰桑暗自想着:可那仙根管用么?怎么我家小涟吃了还没退热。
“朕何忍百姓们骨肉分离!”武德帝两手合十,便听得廊下诸僧念起佛号。“若任由疫情泛滥,恐致十室九空,是贪小慈而筑大恶,盗浮名而毁基石,天岂佑之?”
“善哉,善哉!”臣下还在怔忪,大报恩寺的主持已连声称颂。
“恭王方才慷慨激昂,为民请命。”武德帝冷眼看向紫云昂:“不知由你领袖枢机,于此有何良策?”
紫云昂正思外面有何变故,闻言答道:“我必严查疫源。”
疫源不明,确乎后事难办。祁左玉暗自点头,忽听武德帝笑了一笑:“恭王所言深恰朕心。水珍,疫源查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