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凤阁
已然入夜,冯晚还呆呆坐在窗边,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一颗心似也被吹得七零八落。
“好歹你得吃些东西。”离凤命若怜将粥菜拿去又热了一遍:“小晚,你本来伤着,再这么熬上几日,就是想去公堂对簿,也没了力气。”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无耻!”冯晚已然瞪红了一双眼睛:“颠倒黑白,造谣污人,不怕遭天谴吗?”
离凤深深叹了口气:“是有人教他们这样无耻。”
“谁!”
“那些怕着王主的人、恨着王主的人!”离凤见冯晚震惊看来,幽幽言道:“软弱无依,固然易被人欺;可木秀于林,谁说不遭人忌?王主欲辅佐胤皇一统六国,每行一步都如披荆斩棘,也总有被荆棘所伤之险。”
“你的意思是说……”冯晚努力琢磨着他的话。
“姬四公父女不过市井小民,之前在洛川受麒兵逼迫,立刻就写了休书给你,足见是怕事之人。”离凤细细讲给他听:“怕事之人只会避祸,何敢惹祸?还是在天下最有名的金街,当众状告天下最有名的亲王。”
“你不知道我那公公……呸!”冯晚僵了一瞬:他还是我哪门子的公公!“姬四公为人极是泼悍,就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可他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离凤问道:“他如何知道你被王主所救?还一直带在身边?他千里迢迢从洛川跑到上京,就为告状?”
冯晚聪明灵透,一点便通:“是啊。他若知道我在英府当大侍,只怕会用尽手段来见一面,要我帮衬些体己银钱,好给她两个女儿治病……得罪王主,于他有何好处?”
“孺子真可教也。”离凤不由赞道。
“哎呀,哥哥还有心思玩笑……”冯晚蹙眉带嗔:“我都已经急死、怕死了。”
离凤敛了笑意,继续说道:“你听姬四公那诉状,句句是要讨还公道。直指王主嚣张不法,强权害民。他一再强调自己只是赤凤平民,遭遇‘家破人散’之劫是在青麒。王主于紫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口里说着仁义道德,背地竟肆无忌惮的凌虐降国百姓,岂不令天下胆寒!”
“啊!”冯晚愈发心惊。
“姬四公见识有限,说不出这些大道理来。”离凤叹道:“必有她人在借此案兴风作浪。”
“我……我真成了王主的累赘……”冯晚紧紧咬唇,只觉一张巨大绵密的网已在自己头顶张开。
“何止是你……”离凤深长一叹:“我不也一样?看在胤皇眼中便如附骨之疽。只是你我身份不同,百姓们听我的故事,再吵得热闹,不过趋奇而已。可闻你的遭遇,却能感同身受,生出切肤之痛。”见冯晚双眉紧蹙,忙又婉转解释:“小晚,这不是说我比你高贵,而是……”
“我明白。”冯晚低头轻道:“所以我这官司更加惹人注目,结案更加不能草率……”
“唉……是!”离凤又叹:“便是王主,可能也同你我一样,是局中之棋,而非落子之人。”
这话说的深了,冯晚尚不能解,他呆了许久,喃喃自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离凤越想越是无词可答。
半晌,冯晚倒汤拌入饭中,一口一口木然咽着,又听屋外甲卯管事低声催促:“快二更了,请公子早些安置吧。”
努力加餐饭,高卧且安眠,知能有几日?离凤只觉右眼频跳,惹得心思更乱,忍不住伸指来压。
夜深风骤,烛冷襟寒,两人隔着屏风都是辗转反侧。忽听得“啪”的一响,离凤不知其故,又见屏风上什么影子一闪,便起身问道:“怎么了,小晚?”
“线断了……”冯晚似乎哽咽了一声,再开口,却如坚石落地一般:“不……不会断!”
……
明光殿
寒冬跪在御前,久久不闻圣上开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凤后清澄正使眼色,令杜献将一众宫人遣出,自己端着清茶在旁,尚未敢奉。
“刑部接京兆尹移送姬姓父女讼英王案,请示分管刑案的和王殿下如何办理。和王不敢擅专,请旨定夺。”梁铸硬着头皮禀道:“奏章内另附洛川令衙门传唤文书……恭请御览!”
“念!”
寒冬骤觉屋里又冷上了几分,赶紧垂下头去。
“今查任家大院(指姬四公一家曾租住的杂院)火焚一案,确系人为,有指与胤英亲王相关,证据在查,特先传到衙经审……咳……”后面和王怒批了几个大字:她奶奶的你家传唤谁到衙门经审呢?先瞅清楚自己的大门,给本王滚!梁铸目瞪口呆,没敢再念。
“圣上……”清澄想借奉茶之机缓和一下屋内已然就要冻住的气氛,忽觉手上一空,茶盏已被武德帝怒掷出去,打中门棱窗格,摔了个粉碎。
“混账!紫云瞳她还要给朕怎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