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头顶就有轰鸣之声……韩越虽在晕蒙中,身子也是陡然一颤:黑漆漆的夹缝,从天而降的巨石,数不清的蒙面人,挡不完的寒刀雪刃……
“快走!”身后乍空,母亲已腾身而起,陷入重围。
他勒不住惊马,眼前已是百丈悬崖。箭急风紧,闪避不开,马失前蹄,玉山骤倾,就那么一瞬,后背被什么东西贴着皮肉硬生生穿过,别住了寒水剑……他听得母亲失声大叫:
“月郎……”
下坠之中,马在山腰被木石挡了数下,他凭着本能,终于挣开困蹬,几次想抓住些东西救命,都是不能……再后来,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了,耳边只有那声怒极悲极的呼喊:
“月郎……月郎……”
……
“他伸手抓我,看来是快醒了。”谭老爷子朝张小满笑笑:“你个老东西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内力强的不像个人了!”
“谁是老东西?我是张小满,六国没人比得了的、玉树临风、花枝招展的张小满!”
“嗬……好好好……”谭老爷子看他似乎要撂挑子,忙搭上笑脸:“那你还粘胡子干嘛?光溜溜的细皮嫩肉,给人随便看呗?”
一提起胡子,张小满又裂开了嘴:“为找那副美髯,我在六国跑了好几个来回……你居然给弄坏了,你赔,你赔!”
“赔,赔,赔寒水剑还不够么?”谭老爷子嗔他一眼:“再施一股,八分力就够。”
随着内息缓缓流动,韩越渐有意识:“救……救我……”
“救你呢!”张小满应声:“看在你有个让我动心的宝贝份上。”
“救救我娘,我娘和茂姨她们……”
“嗯?”谭老爷子一愣:“这周围还有别人么?”
“没见着。”张小满摇了摇头:“就这一只翘尾巴狼,大概离群了。”
“救救我娘……救……”韩越喃喃不休。
“再救一个,你拿什么来换?”张小满瞪大眼睛:“震魂枪有么?莹罗甲也行。”
“我……我……”
“谁?”张小满使劲儿眨眼。
谭老爷子噗嗤笑道:“他说拿他自己来换。天下闻名的大美人哦,啧啧,这价码……真遗憾我是个男人,要不起!你快收着吧。”
“我也是男人啊。”张小满炸了毛,丢手甩了韩越:“我的胡子呢?赔我的胡子。”
温暖纯厚的内息一撤,韩越只觉肺腑剧痛,“啊”的一声竟强行睁开了眼睛,天在旋,树在转,人影在模模糊糊晃动,笑嘻嘻的老头似乎面熟,气哼哼的那位却辨不清男女。
“谁?”他有气无力的问道。
“醒了?”谭老爷子一指自己和张小满,咧嘴笑道:“我俩是你的恩人,记住这个就成了。”
……
韩飞与青峦密谈一夜,相互试探,用尽机心。每当被问如何打算,韩飞就打个哈哈:“回去尚要和母亲商议,毕竟玄甲军主帅还不是我。”
青峦也不说破,一笑言道:“只要姐姐不弃,小妹愿为后盾。”
“阿鸾得先坐上青麒的位子……”韩飞举杯敬她:自身都难保全,还信誓旦旦护我?开什么玩笑。
两人推杯换盏,转又说些风月之事。待到天明,韩飞便起身告辞。青峦也不挽留,拱手作别。由赵枚陪同仍去白云飞渡。哪知到了地方却不见渡桥,原来一夜之间已没入水中。
“这怎么回事?”韩飞一愣:“入冬还会涨水么?”
“合江天堑与别处不同。”赵枚见她着急,低声安慰:“不妨,对面会有行船。”
等上半日,风波愈大,半条船影也看不见。
“想是今日天气不好,行船皆未起航。”赵枚便请韩飞回去:“将军多留一日吧。”
过不去江,韩飞也是无法,只得仍回青石小屋。再一日,江面竟起巨浪,风声呼啸,宛如万马奔腾。莫说船只,就连鱼鳖也不敢露头了。
韩飞只怕不能按时回去合江大营会被母亲苛责,一再敦促青峦寻船。青峦揉着额角苦笑道:“小妹为见师姐一面冒死而来,都是轻车简从,哪里会带辎重?就是从两岸偷调,也看时机,师姐万请等待。”
又等数日,韩飞已如热锅上蚂蚁,终于盼得青峦找来一条小船,先欲往南岸,仍是涛急浪涌,无奈只能改行奔北,才离岸不久,忽然迎头打来一个大浪,直接掀翻了小船。再看江面,已然狂风怒起,凶涛狰狞。赵枚吓了一跳,赶紧使人下去搭救韩飞,看青峦显出疑色,自己也生不安:“殿下,滕师傅说这风该停了……可是……”
“难道真过不去了?”青峦表情凝重:“紫云瞳为保她的琅郡大堤乱改水道……真是可恶至极……”
“殿下,这个天气……唉……那边的消息也通不过来。”
“会不会已经发现枯藤岭的事了?”青峦往荷包里摸梅豆,不想已空:“先让紫胤乱去,咱们再等两天。给老大人送个信儿,领兵的人选先要定好。”
……
孙兰仕等在枯藤岭西峰口,使心腹人等乔装改扮密查韩飞去向。这一日守军来报:“玄甲军大营派了人要往西川去。”
“何事?”孙兰仕不动声色的问道。
“韩侯母女尚未归营,符将军急要联络。”
韩飞果然不在营中,玄甲军现今无主……孙兰仕心思一动,吩咐“放行”,转而铺开纸笔,亲写奏报:“臣启圣上:韩宜母女不知何故绕路西川,今已数日,竟踪迹全无,臣心惶恐。现军中已显流言,谓其隐有异志,私通青麒……臣以为绝非。然其不归,军心惶乱,恐生不测之患。臣现请西川将军邱韶秘密寻查,并告知大将军傅临戒备边境,请圣上速定大计……”
写罢自己又看了两遍,密封装好,喝命亲随立刻出发:“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