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瞪眼看着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的两个面具，原本还潜留心底的那点不舒服霎时又不见了踪影。她瞧了瞧外面明艳阳光，皱眉苦笑：“还是简单易容吧，大日头底下，紧绷绷带着这个，实在闷得慌。”

韩越却也由她，自己收好面具，让人帮着略作修饰，又围了条薄薄蒙纱，便欢欢喜喜地随云瞳坐上了一辆竹帘小车，驶向上京最繁华的地界儿——荣盛大街。

荣盛大街，俗称金街，店铺林立，车水马龙，韩越只觉两只眼睛都不够看，即命停车，意欲步行。

“外头人多，再挤丢了你……”云瞳刚劝一句，就见他回眸对着自己一嗔。

“刚才出门时不是都说好了么？这一趟你听我的！”

“……”云瞳还没开逛，已觉头疼。

韩越也不理她，撂帘子就蹿了下去。

“嘿……”云瞳匆匆忙忙跟上了他，一把拉住：“你这什么性子，怎么说走就走……”

“当我不知道呢，你不是早把六月她们都布置到犄角旮旯去了？还假模假式地担心什么？”韩越低低一笑，反手握住了她：“要真怕人多，我牵着你，保证丢不了！”

手心里的热度传回心头，一阵熨帖，舒坦得云瞳忘了和他争辩，就这么携手逛上了金街。两人穿梭在人流之中，这里停一停，那里驻一驻，虽衣饰普通，却风采难掩，又举止亲密，不时惹来行人注目。

三月跟在他们后头，暗自发着牢骚：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张扬，那主子您带韩少爷来这种地方干嘛？他往哪里一站，都如鹤立鸡群一般；红梅花移到了青菜地里，谁不多看几眼？想不张扬，怎么能够……

小北在她旁边低声笑道：“姐姐，你看主子和韩少爷有多般配……”

般配？三月一个劲儿撇嘴：主子在我们面前是耀武扬威的老虎，一遇着韩少爷，就成了被天仙收降当坐骑的大猫了，这还般配？呵呵，也算般配。

韩越头一次来上京，头一次自由自在地闲逛这样热闹的街市，看哪里都觉新鲜有趣，尤其爱那些现做现卖的玲珑玩意：捏的面人，炸的糖画，扎的风筝，糊的灯笼，每一个摊子都是驻足半天，连看带买，喜不自胜。

云瞳随着他四处溜达，不时也与摊主和围观路人聊上几句，问问市价行情，百姓生计，想着皇姐一力推行新政，果然使大胤国富民安，心中既觉欣慰，又生得意。忽觉手底空空，不知何时韩越竟挣开了自己，没了踪迹。云瞳一惊，赶紧回神寻找，却见他从斜对面摊子上起身，拾起个蝈蝈笼来，放在耳边细听一阵，便眉开眼笑地让小北付钱。

云瞳赶过去，紧紧攥住他的手：“你怎么又乱跑……”

韩越见她来了，又拾起一个，学着旁边大叔大哥砍价的架势，对着小贩说道：“两个一起买，可能便宜一些？”

“我们小本生意，您老就别讲价钱了。”小贩故意愁眉苦脸地说道：“这一对儿蝈蝈，你唱我和，您和娘子一人一只，可不是好彩头？”

韩越笑嘻嘻地将蝈蝈笼子塞到了云瞳手里：“你唱我和……是有趣儿。”

“我哪会唱……”云瞳嘟囔一声，却也提着那小笼，和他并肩而走。

韩越东瞧西看，忽而“咦”了一声：“哪里飘来的香气？”

云瞳嗅了嗅，一指左前：“是那儿有个馄饨铺子。”

“好吃吗？”韩越拉着她便走：“尝尝去？”

“怕不干净。”云瞳一皱眉头，示意三月先过去看看，又对韩越说道：“你要是饿了，咱们往醉仙楼定一桌席面。”

韩越却不肯依：“醉仙楼有的是时候吃，这里却不能常来。”说着已进了铺子，往伙计刚给客人端上来的大托盘里瞄了一眼，但见一个大瓷碗里盛着十几个圆鼓鼓的馄饨，挨头浮着，皮薄透馅，汤水莹莹，热气腾腾，散着香葱，缠着紫菜，点缀着白虾皮儿、小韭花，旁边四个小蝶，各放陈醋、辣椒、香菜、糖蒜，香气四溢，不由人食指大动。

“就要这个。”韩越立时发话。

云瞳瞅了瞅这铺子，不算大，四面敞亮，却是满座。连掌柜带伙计不过三人，招呼这边，照应那边，忙得不亦乐乎。

“主子，得等位子。”三月问了没有雅间，这只不过是街角一间寻常铺店。

小伙计忙得脚不沾地，匆匆往角落里一指：“那边只有一位客人，娘子们先请过去吧。”

云瞳举目一看，见斜对面有个长桌，几个食客才吃完起身，空出了座位来。紧头另有一人，背对自己，正将一碟子红辣椒全倒进了碗里。

“要不，再等等？”

“等什么啊，就坐那儿。”韩越越闻香气，越觉腹中空空：“先要四碗垫垫。”

三月见主子皱眉应了，赶紧自己先绕过去，盯着小伙计抹桌擦凳，收拾干净，又让小北拿出两条大手帕，铺好在凳子上，才请云瞳和韩越就座。

韩越自顾自坐了，让小北拿过自己买的玩意儿，依次过目，爱不释手，见里面有个照着云瞳易容的模样捏的面人，取出来对着本人比了又比，禁不住一阵轻笑：“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