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推崇简朴，哥哥也不慕虚荣。正位中宫三年，礼制之外，没单给自己做过一身新裳。每年万寿节，都是亲手缝制一双布鞋，献给圣上……”

众人瞧瞧自己身上的锦绣绫罗，脚下的珠履玉鞋，都有些不甚自在。

“圣上推行新政，以才择人，哥哥也甘为表率……”清涟这句才起了头，就听云瞳咳嗽了一声，稍一怔楞，立刻停住：“今日，为贺他千秋，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你们就献来几十万两白银，哥哥若在此处，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商贾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都难看起来。

“那个……”马自欣只觉这小郎胡闹，转去请示云瞳：“王主，您看这……”

云瞳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来到清涟身边：“凤后千岁父仪天下，仁心慈怀，令人感佩！本王亦当效法，为琅郡百姓做些实事。”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清涟侧着头，极认真地说道：“你为保堤坝，不辞辛劳，以亲王之尊日夜巡查，调兵遣将，抢徙灾民，与琅郡百姓共此患难。又为防决堤之险，羽翼一方，不计自己祸福安危，先斩后奏，通开了上游洪口，水淹襄亲王府……”

“啊……”堂中惊呼之声此起彼伏，众人不敢置信地望着云瞳。

“什么？通开上游洪口？”

“难道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马自欣早已目瞪口呆：“淹了？把……把襄亲王府……淹了……”

“诸位”，云瞳待她们惊愕过后，正色言道：“堤坝虽然保住了，但洪水未落，风雨仍疾。今年春播不能，秋收定然难期，万民生计，着实堪舆。若不早作筹谋，必有后乱。莫说穷苦百姓的活路，就是诸位的生意，怕也难以为继……”

“啊？”

“这……”

“英王说的可不是没有道理啊。”

云瞳环视一周：“国库不盈，圣上筹赈亦需时日，琅郡若坐等抚恤，只怕……”

“堤坝不及时修补，再来一□□雨，还是顶不住！”

“万一这次死人多了，生出大疫……”

“百姓无田无粮，那是要闹□□的啊！”

商贾们议论纷纷，俱是忧心忡忡。

“圣上心念琅郡，寝食俱废。”云瞳接过清涟手中那一叠红纸，掂了掂：“凤后千岁为解圣虑，捐出寿礼妆资。本王身在此处，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众人看她从发间拔出一只金钗，不知是要做什么。

“本王多年驰骋军中，四路征战，并无封地及封地供项，尊奉圣意，也不敢在外强征暴敛，有失仁义，故而……”云瞳故意一叹：“此钗为先皇御赐，嘱我为国驱驰，不可懈怠。多年军旅，常伴身边，见钗如见先皇。今日……”

马自欣怔楞看着她把金钗交到了自己手中。

“你替我将它当掉，换回银两，以充赈资。”

“啊……”堂中一片惊呼。

当掉？马自欣彻底傻眼：先皇御赐之物，哪家当铺敢收？

云瞳又摘下一只簪环，举在眼前看了又看：“这是圣上心爱之物，当年登基大典，亲手将它戴在了本王头上，意即：姐妹同心，其利断金。殷殷厚望，历历在目。”

马自欣眼瞅着这件寓意非凡的圣上爱物又被按到了自己手上，腿肚子一个劲儿转筋。

“这一件……这一件……还有这一件……”

云瞳依次把身上值钱的首饰取下交出，样样都有不凡来历，吓得马自欣如捧烫手火盆，早就跪地磕头：“王主，王主，这这这……”

商贾们面面相觑，于鑫华一咬牙，要过另一张红纸，提笔又填了五万：“英王当钗环以集赈资，是为我琅郡万民，我等身为商绅，岂能无愧受之？”

经她带头，众人纷纷解囊。

“近有传闻，说本王在洛川花费巨资邀买小倌儿……”云瞳一瞥堂下，见众人都凝神侧耳，不由一笑：“那是为诱赤司炀所设巧计。向使其人不擒，必为乱天下。再者，从尚书绘《射日图》所集二十余万两白银，现在神山，本王业已修书，请大祭司移驾来胤，相商其用。诸位……”

她向前一步，正声言道：“国若不存，民若不保，家何能在，亲何能安？水患不平，粮田无收，命尚难顾，财又何用？当此急难之际，望诸位与朝廷同心协力，舍蝇头小利，顾全大局；留清名美誉，造福一方！” 话到此处，云瞳微微一笑：“且本王深信：秉仁爱之心，必得天佑；为积善之家，定有后福！愿与诸位共勉！”

“王主……”于鑫华心潮涌动，伏地哽咽：“我等虽为商贾，亦知：逐利而不能忘义！今天家以仁心相待，王主以良言相教，小民等受益殊深，亦所惭愧……百万之数，不足为虑，请王收回金饰，待我等自筹之。”

云瞳双手相搀：“我大胤有商民如此，天灾亦不为惧！”言罢，她整理衣冠，面对众人，躬身一拜：“多谢诸位鼎力相助！”

“不敢，不敢！”众人忙忙回礼，各自另索红纸，不大一会儿，就凑上百余万银两。

马自欣在旁边呆若木鸡，忽见清涟拿一双丽目狠盯自己，那意思分明是说：英王典当了御赐之物，商贾们奉上了各自身家，我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