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错过宴屿眠提及时,眉间一闪而过的怀念。
说起来,除却她叫做溪眠,他还不知道其它关于她的事情。
她从哪里来,为什么能看见精怪,自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边?
并且莲生总有一股感觉,就连溪眠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很多时候她会给莲生危险的感觉,她很强,强到如果她想,随时可以毁灭一切。
可明明她身上有着诸多疑点,莲生却还是会待在她身边。
就好像……暗中相信着她一样。
或者潜意识里知晓,跟着她会给自己带来好处。
夜色已深,莲生帮着宴屿眠把出炉的丹药放进瓷瓶。
宴屿眠炼了三炉百十来颗丹药,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把丹炉熄火。
蔺海程只在药房待了一刻钟,就去安排女眷们离开,他给大家都准备了马车,在众响马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送大家出寨。
“差不多了。”宴屿眠伸了个懒腰。
她面容浮出一层细汗,眼尾胭脂氤氲如雾,湛蓝眼眸在夜色中慵懒温柔。
莲生将最后一瓶丹药封好,递给她。
“先休息吧。”宴屿眠喊了一声,门口候着的响马们赶紧进来。
宴屿眠幽幽地躺在软塌,吩咐道:“带我回屋。”
响马们抬起软塌和箱子,尽量走的四平八稳,生怕一个晃动惹得宴屿眠不高兴,他们都得人头落地。
还留在寨子里的女眷们已经为宴屿眠准备好了房间,箱子被放在床头,宴屿眠安然躺下,享受着响马们跑前跑后的服务。
如果她想,还可以挑几个年轻英俊的响马留下来,陪她过夜,就像前任大当家那般。
她在澜清宗当掌教时都没这种待遇。
不过男人没有,男鬼倒是有一个。
只有上半身子的莲生躺在金箱子里,显然也对目前的生活相当满意。
突然间,他想起什么,直起腰来。
“我去拿个东西。”
莲生穿墙而出,不多时,推开正门飘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玉柱,曾经捣进大当家嘴里,沾满鲜血的玉柱已经被擦洗干净,造型贴切的用具凭空漂浮着,不知道一路上把多少人吓破了胆。
当然,最后它飘进宴屿眠房内,倒是挺糟糕的。
莲生把自己的宝贝拿回来,终于安心了。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他问道。
宴屿眠躺得舒服,阖着眼道:“两三天吧,等姑娘们都走的差不多,咱也就走了。”
莲生哦了一声,他其实不太能明白宴屿眠为什么要放走她们。
从咾病鬼巢中救下婆婆,是因为那是湘娘家人,可这些姑娘呢?跟她好像没什么关系。
而且她还费心炼了许多丹药。
莲生想不懂,正要问问宴屿眠,偏头看去,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睡姿一点都不优雅,一条腿支起来,另一条腿搭在床边,几乎要掉下来,两条手臂也大敞四开地张着,像是要拥抱谁。
而被子被敛一条,压在她身下,让身体朝外倾斜着。
方整的枕头被嫌弃地推到一边,宴屿眠说这些枕头都太高了,睡着脖子会断掉,都是用被子软垫充当替代。
莲生趴在床边,看了她许久。
修长白皙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面前,只需要伸出手,就能够……
察觉到心中想法,莲生猛然一惊。
他、他怎么会有这种冲动?
莲生立刻后退回箱子,眉头紧皱。
胸口一阵钝痛,他低头去看,玄色莲花纹路的源头处正急促明灭着,仿佛代表着他的心跳。
他没有心跳,但莲生知道人类都有,紧张时那颗心会跳得很快,快到一定程度,就会像蔺海程此前那般,直接昏过去。
莲生用力地按住,沉默地看向宴屿眠。
她是唯一能看见他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教会他许多,虽然性格有些恶劣,但莲生能感受得到她更多都是玩闹心思,并无恶意。
但是自己,刚才竟然想要杀了她。
烛火熄灭的瞬间,莲生被突如其来的夜色惊扰,他骤然回过头,只看得烛台上缓慢凝固的烛蜡凝成别样形状。
黑暗似乎给了他底气。
莲生再度靠近床边。
他凝视着宴屿眠的睡颜,耳边是她响在寂静夜色中平稳绵长的呼吸。
那条红盖头还在她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