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海程只觉一股阴风掠过手背,提灯内烛火摇摇欲坠地晃了起来,他心里发怵,用力地咽了口唾沫,道:“我、我陪着你去。”
宴屿眠劝道:“蔺公子还是回去吧。”
然而蔺海程已经打定了主意:“我陪你。”
甭管宴屿眠是要去做什么,有人陪同总好过孤身一人。
只是蔺海程忽略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起到的只有累赘作用。
“要赶他走吗?”莲生坐在灯上问。
“你可以试试。”宴屿眠道。
“啊?”蔺海程不知晓莲生的存在,还以为宴屿眠在同他说话,欣喜道,“那太好了!”
莲生:“……他倒是很有自信。”
现在距离咾病鬼的巢穴应该还远,莲生便飘到蔺海程身后,面无表情地揪住他衣带。
经过几天的练习,莲生已经学会同身边事物互动了,无非是要把接触部位凝得实些。
蔺海程只觉身后传来一股莫名力道,让他腰腹发紧,并随着步调纠缠不休。
蔺海程屏住呼吸,哆哆嗦嗦地回头,只见身后什么都没有。
莲生又挪到他身侧,伸手穿透灯罩,一把将火苗掐灭了。
周遭霎时沉于漆黑。
蔺海程:“啊!”
他叫到一半,意识到声音可能引来野兽或鬼怪,硬生生止住了。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蔺海程按照印象朝宴屿眠所在的方向靠近,慌忙道:“眠眠别怕!”
莲生嗤笑一声。
宴屿眠见他就要撞在自己身上,伸手按住蔺海程肩膀:“没事。”
她打了个响指,灯便重新燃起,照亮平静面庞:“可能只是有风吧。”
蔺海程神经最为紧绷之时,看到宴屿眠如此淡定,不由得呆了半晌。
也是在这时,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如果真要去的话,更多是自己需要仰仗宴屿眠。
他之后可万万不能再这样大惊小怪,就算遇见诡异事情,也必须沉住气。
蔺海程握着提灯的手收紧,点头道:“嗯,可能只是有风。”
莲生闻言,又再一次把火掐灭了。
这一路上宴屿眠听着身边蔺海程和莲生闹出来的动静,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直到若隐若现的味道浮现在鼻端,她才低声道:“别出声。”
蔺海程和莲生当即停在原地。
只见前方十数步外,乱石堆砌的低矮洞穴被杂草遮掩,洞口处的草叶被压倒,拖拽痕迹明显,甚至还带着未干的粘液。
宴屿眠率先靠近,她朝洞内观察一番,黑暗吞没了全部视线。
“这应该就是咾病鬼的巢穴了。”她轻声道,“蔺公子可以在外面等候,我去看看就出来。”
“我跟你一起。”蔺海程坚持,既然是前来陪同,哪有两人在洞口分开的道理?
宴屿眠便不再多言,她单手一撑,便跳入洞穴当中。
莲生也幽幽地飘了进去。
蔺海程望着黑黢黢的洞口,深吸口气,先是把灯试探着放下,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去探。
洞壁向下倾斜的角度很大,稍微一滑就可能整个人跌下去,蔺海程仔细看清脚下,宴屿眠已经在最底部等着他了。
蔺海程废了点功夫才终于来到她身边,紧张得浑身是汗。
宴屿眠只是轻声道:“走吧,如果遇见什么情况,千万不要声张,到时候我会把灯熄灭。”
蔺海程点点头,心想眠眠姑娘果然有神通。
莲生在最前方探路,偶尔会将具体情况告知身后的宴屿眠。
但他终归才凝形几日,知道的事还太少,顶多给描述一下形状颜色和大小这些信息,供宴屿眠分析。
随着深入,洞穴内愈发深暗,石壁上开始出现古怪断痕,像是被某种生物啃食而成,又掺杂着凌乱的抓痕。
臭气逐渐变得浓郁,宴屿眠还听见有水流动的潺潺声,轻微地从石壁对侧传来。
蔺海程看在眼中,愈发心惊。
这咾病鬼,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邪祟每次来村子只是带走老病之人,从未有谁敢同它正面对抗,也就无从知晓原来这怪物还有尖牙利爪。
宴屿眠想了想,指挥着些许精魄留在蔺海程肩头,万一出现什么措手不及的意外,好歹能救他一命。
两人一鬼带着几十只软白的小尾巴,继续深入,很快,陡峭台阶便挡住了去路。
台阶足够两人之高,如同一堵墙立在面前。
莲生从上方飘然而过,声音很快从对面传来:
“有水,下来时要小心。”
蔺海程思索着让宴屿眠踩着他肩膀上去的可能性,还没等他放下灯笼做出提议,就见宴屿眠从腰间拔出了那两把菜刀。
菜刀的样式蔺海程相当熟悉,正是湘娘家厨房里的。
“眠——”
回答他的是刀刃劈进石壁内的脆响。
宴屿眠右手将刀劈在头顶位置,菜刀牢牢卡在石缝,她向上一蹿,同时左手劈在更高的地方,将身形拔高,右手再拔出劈下。
就这样左右开弓,身形如炊烟般灵巧悠然,眨眼间便攀上了顶部。
蔺海程:“???”
蔺海程:“…………”
他看着石壁上深刻的刀痕,彻底失语。
宴屿眠:“灯给我。”
蔺海程奋力踮起脚,将提灯递给上方的宴屿眠。
借着提灯的光亮,宴屿眠看清了面前的广阔空间。
这里大的简直不像是一处地下空间,死水散发着腐旧的味道,一些散发着淡蓝荧光的细小生物沉浮其中,却并未给人以如梦似幻之感,只让宴屿眠觉得好脏。
远处的水浅了许多,数百个灰青色大缸紧靠着摆放,每一鼎缸口都被大石头压着木板,缸身贴着的红纸破旧到几近剥落,但能看到上面留有字迹。
粗略估计这些缸可能得有三四百个,并且后方通道被遮挡,应该还有空间。
宴屿眠隐约听见缸里传来声音,像是有东西在其中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