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过去了多久呢？是多少天？还是多少年？意识一直沉浸在源初环境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像是要从此长眠不醒，像是彻底溃散被放逐于此，处于“彻底回归”的状态，就像本源生命一样，回归于自己的本质，生命构成的部分再次变成虚无，能剩下来的只有意识，而意识，也将会在无尽漫长的时间中一点一点被消磨殆尽，最终什么也剩不下来。

如此长时间回归于源初环境，他也判断不好自己到底是忽然间撒手人寰已经莫得了，还是说只是这次的回归要特殊一点……分不清楚，他连自己在这里逗留了多久都不清楚，只从感觉上来说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地，一直地与源初环境相融，都不晓得自己的意识有没有发生什么，意识会不会又被当成桥梁从而影响到灵魂……呃，这个应该是跑不掉的，每一次回归于源初环境都会发生一点变化，一点点微小的变化，此次如此漫长的时间，变化肯定不会缺席，就是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

意识在好几天前——感官上的好几天——就在尝试回到灵魂里，不过没什么反应，自己的灵魂对他爱答不理，也有可能是源初环境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太牢固……束缚？到底是束缚还是因为融合太深才受到了影响呢？

搞不清楚。

“……”

啊，他听到了声音，不过不是在源初环境里响了两次就没有下文的那道声音，仔细分辨一下，应该是来自“外面”的声音，是灵魂听到了什么，看样子意识与灵魂的联系重新建立起来了，随着这种念头越来越清晰，他判断出自己正处于快速归位的状态中，与此同时，他的意识里忽然有别的动静，有一股庞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感官上感觉好像是某种庞然的、巨大的东西正从蔓延至全身的状态快速退去，快速脱离他的意识，这清晰的感觉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正在放血，能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变冷什么的。

稍微分辨了一下，那是源初从自己意识里脱离出去的动静，大概是自己相融于此太久，不知道是他先动嘴把它啃了一口，还是它看到有“不速之客”尝试“戳了一下”然后把他一口吞了下去……嘶……得亏源初不是个生命，不然他的思绪就要跑到更远的地方了。

总之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用劲儿，然后在意识里大喊一声“一二”，随着这股劲儿一鼓作气跃出去！

意识的回归总是伴着光芒，朝着光而去，仿佛这是苏醒的统一征兆，不过，等到真正睁开眼，等真实的事物投映在双眼中光芒便会悄悄后退，然后……

一个身穿黑色与金色交织看着很震撼但是仔细一看挺朴素的衣裙的女孩正“居高临下”盯着他，根据这正面相对从上而下的视线，再加上身上传来的微弱重量感来判断，他很肯定这丫头是骑在他身上，而且鬼鬼祟祟的双手还揪着他的衣服……

“呀，小星星你醒啦？”司雨看到他突然睁开眼，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地打了个招呼，巧笑嫣然，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带停的。

云诺星处于刚醒来还愣着受人摆布的状态，愣了半晌直到看到司雨手上飞出去一件相当熟悉的衣服时他才猛地回过神：“……你在做什么？”

“扒你衣服。”司雨淡定地说道，露出一个可疑的带着红晕的表情：“把该做的都做了。”

云诺星翻了个白眼，伸手往她脑袋上摁了摁揉了两下：“我睡过去多久了？”

“没多久哦。”

“……时间观念是个问题，所以来个具体的数。”

司雨仰头想了想笑嘻嘻地道：“虚空前线最低境界都中阶元始了呢——啊，小星星你不算。”

“……你老实跟我港我到底昏过去多久了？”

云诺星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剧烈翻身的动作把司雨都惊了一下连忙避让坐在旁边，看到他手忙脚乱爬起来收拾被扔到满床都是的衣服，忍不住噗嗤一笑：“其实就二十年而已，全员中阶元始是吓你的。”

云诺星动作一僵，听到这时间还是怔住了：“……怎么就二十年了？”

司雨从床上挪下来，淡定捡起小星星的衣服一件件披在他身上给他整理，歪着脑袋轻声回应：“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醒来的时候小星星你就一直睡着……在我们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你可折腾了不少事情，没参与进去我感觉亏了一个世界。”

“反正醒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你的灵魂还是裂着的，后来么……嗯，后来就这样了，你恢复过来，一直睡着，我们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但是状态一直挺好就没有随便唤醒你。”

云诺星默然，大概是自己在源初环境里面晃着晃着不知不觉就晃了很久，感官上虽然真的待了很久，但是那时候是处于木然的状态，就木然地“看着”时间流逝，“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中毫无触动，等有感觉的时候已经快要苏醒了。

“虚空前线……好吧，我等会再说这个。”两人整理着衣服，云诺星偏着视线看向自己忙完然后给他整理风衣的这丫头，明知故问：“……你刚打算做什么？”

这丫头哆嗦了一下，歪着脑袋红着脸支支吾吾：“唔，就……就……就……嗯……”

意思么他是明白了那个意思，但是这丫头自己都没个心理准备的模样，他都忍不住想要说两句了：“哪有偷袭的人自己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

司雨把脑袋缩得更低了：“你刚刚不醒就……就……唔……”

云诺星翻了个白眼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没好气叹息了一声，拉着这丫头往门口走去，刚一推开门还没走出去一步就看到背着双手靠着墙壁的青凰，她看到两人走出来先是很镇定地打量两人，好一会儿后那双赤粉色的双眸弯成一道月牙儿，露出略显诡异的笑容：“没成功哦，我还以为到我了……”

云诺星：“……”好嘛，这次这丫头也有份参与，话说能不能醒来的时候不要那么高能？他感觉他早晚贞操不保，从此溺死在温柔乡里无心抄着墟冥剑冲锋陷阵——啊不得行，不得行，不得行，这绝对不得行，感觉有点动摇了……哦见鬼的，他早就动摇了不过因为地基扎实所以怎么晃都没问题，只要不是忽然塌了就行了……呃不能塌啊，至少现在不得行……嘶，是不是早点“泯灭人性”会好一点？可他觉得现在已经足够丧病了……难道还不够么？

算了算了不管了，哪天醒来发现自己被强推了再说吧……总之先做好心理准备再说，做好准备就扔到脑后面让它自己待着去吧。

看到小星星脸上那风云涌动的表情变化，凤青凰拉着司雨走到一旁小声说道：“你呀，难道在小星星醒来的时候还强行办事了吗？”

“……没有啊，醒了之后……就唔扒了衣服就……就没勇气了……唔，就差一口气……”

“那小星星这表情变得有点夸张……”

“大概在做心理斗争吧。”

两女对视一眼，司雨低着头嘀嘀咕咕，一副计划败露做错事的小孩模样，凤青凰倒是相当镇定，拉着她就走到小星星旁边，戳了戳他的脸：“走吧？你睡了二十年，虚空前线可有很大的变化呢。”

云诺星回过神，先是用古怪的眼神继续看着这两表情与心态都不一样的丫头，忍不住咕哝：“强行想岔开话题。”

凤青凰甩手指向还没关的门：“那，再聊聊？”

“……算了算了，走吧——不是等会，我今天可能要跟这个话题铆上了。”云诺星猛地站住脚，小心翼翼退后了两步略带点惊吓看着这两丫头：“你们没后续的啥了吧？”

“哦，没有了。”凤青凰可爱地耸耸肩，淡然的表情褪去，换上女孩子的矜持淡笑着：“计划败露暂时就没办法啦——以后再择机行动吧。”

云诺星：“……”能别用这种矜持的表情说这种让他心惊肉跳的话么？

一觉过去便是二十年，从时间上来说的话，如此短暂的时间倒没有太大的影响，他倒是更习惯那种长时间的沉睡，清醒过来后稍稍想一想，也许除了睡过去前给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以及跟源初搅和得太深之外，也有一不小心就放松了这个原因在其中，所以才睡得如此瓷实吧——心心念念的源初规则终于完成了，松一口气很正常，松着松着睡过去了也很正常。

二十年时间，以正常的时间观来说还算长吧，以不正常的时间观——特指他们这群动辄跨越纪元的时间观来说，又不是特别的长，在虚空前线里晃一晃就过去了，虚空前线又刚好是撞上了重要的时间度过了这二十年……唔，也不知道这二十年来会不会有什么剧烈变化。

总之先往零号节点看一眼……嗯，虽然他也具体说不上哪里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但是总觉得就是出现了一点变化，零号节点变了样子是因为被小虚空动荡给融了，新建过后除了中心的高塔依旧，其他地方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还有就是……唔，虚空封锁圈、秩序领域等好像也有小幅度的变动，像是基于源初规则而做了什么改变，让他表情变化了几次，忍不住叹息：是啊，基于源初规则……又有一大堆东西需要改变了。

原本用于消除混沌潮汐印记以及用以抑制混沌力量的领域被替换成源初规则这一大环境领域，大概是辉与燧风他们抉择过后进行了变更吧，这点他不用操心，要操心的是前面说的那一大堆又要改变的玩意儿，还没踏出创生圣所他就提前感觉到有成吨成吨的东西堆在大门口的位置，只等他一脚迈出去就全都塌下来把他给埋了。

“你们距离高阶元始也是临门一脚了啊，被禁封卡着。”

忽然听到小星星感叹的声音，青凰与司雨都转过头，看到他正噙着欣慰的笑看着她们：“忽然就想起好些年前，你们还只是‘小不点’的时候……时光呢，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你们也站到这个高度来了。”

“是啊是啊，时间走了真远。”司雨摆出一副相当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伸手拍着他的手臂，摆出一副很靠谱的模样：“所以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们哦，我们罩着你！”

云诺星拽着自己的鬓发很认真地回应：“我也没什么事瞒着你们啊？我知道的你们也都知道。”

“不过要说罩着我什么的……还太早了哦，小丫头。”

“哦，好像也是。”

三人对望了一眼，皆是淡笑了几声，快速朝着创生圣所大门走去，走向观察者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