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经历了那场闹剧,贺莎也知道程让没什么心情再处理这件事,便没有勉强:
“好,那小姨先帮你管着,等你什么时候需要了,就来跟小姨说。”
程让淡淡应了声没说话,贺莎也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他什么时候走。
“最迟不过一周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走的时候跟小姨说一声。”贺莎看着他:“就算不跟小姨说要去哪里,也至少让小姨送你离开,上次送你走的时候没多久就看到了,这次送你离开,希望小姨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程让看着贺莎,眼神有些波动,贺莎都被看笑了:
“怎么这么看着我?”
“小姨。”程让开口:“其实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人在国外,全程都没有参与,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贺家人都在北城,却没有人相信。
或许是站得时间久了贺莎觉得有点累,又或者说她要说的话太长适合坐下来说,便坐在了站牌下的长椅上:
“我当然相信你,因为自始至终我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程让也坐下了,双臂撑着膝头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闻言自嘲般地笑了笑,却没说什么,这么多年被误会下来,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会有所怀疑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或许不是坏人吧,但绝对和好人无缘。
哪个好人活成他这样?
“别人不知道,小姨知道,你在学校里打架,都是为了被霸凌的同学,我也知道高中你打了代课老师,是因为他猥亵你们班的女同学,你看不惯才动了手,这样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是坏孩子呢?”
程让想起来那些事,久远的仿佛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一样。可他还记得当初在警局里,贺家人接到通知来解决的时候,贺康二话不说地直接踹了自己一脚,骂自己惹是生非,无法无天。
“人都是会变的。”程让说:“更何况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孩子。”
“就算不是,你也不可能对自己的母亲动手。”贺莎看着程让;“你当初为什么要当医生?说是想成为那个人那样的,可真实原因不就是为了你妈吗?你要是恨她,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想成为医生的真正理由,程让只对贺莎说过。那个时候他心比天高,认为自己总有一天可以让贺青正常起来。
“小让,小姨没经历过你经历的,没资格要求你忘记,要求你走出来,因为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疼。”贺莎的声音都开始有些哽咽:“可小姨还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我知道这很难,可你的未来还有很长,不应该被困在别人的偏见里。”
程让许久没开口,在贺莎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什么回应的时候,程让开口说:
“小姨,我尽力。”
樊舟这一次没有推脱,第二天就将人从公司里调过来了,一看就觉得是个特别干练的人,程让和他沟通了一会儿,就知道这人八面玲珑,思维灵活,没有比这样的人更适合的了。
酒吧的运营模式和个进货渠道之类杂七杂八的事情,程让只教了一遍那人就记住了,当天晚上又带着他熟悉了一遍,下半场几乎都是他在招呼控场了。
程让坐在吧台前休息,曲林却凑过来坐在了程让的旁边:“让哥。”
程让侧目看了他一眼:“嗯。”
“你真要走啊。”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本就在这里帮忙的?已经够长时间了。”
“我有点舍不得你。”
程让闻言轻笑了下:“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舍不得。”
“因为你是我毕业之后遇到过最好的人,大学毕业后我也找过工作,可我太笨了,同事们都懒得教我,实习期都过不了,可你不一样,你不嫌我笨,不嫌我不会打交道,一点点地教我。”曲林说着便给自己倒了杯酒:“让哥我敬你一杯,真的,你教会了我很多。”
曲林不太会喝酒,可为了敬程让,面前这杯度数很高的威士忌还是一饮而尽了,程让想拦都没有拦得下: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尤其是在这种环境里。”
“我记住了。”曲林说:“让哥教我的,我都记着呢。”
程让没再说什么,他向来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分别,他这一辈子遇到的所有分别都是突如其来的,也已经习惯了。
程让带了新人几天的时间,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跟樊舟说了再见,樊舟接到电话的时候没说别的,只说让他等等,然后不出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酒吧,站在程让面前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
“这么快啊?”
“方磊人挺聪明,也适合做这个,这几天都是他在打理,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舟哥可以放心。”
樊舟欲言又止:“明天就是老陆生日了,真的……”
“不了。”程让开口说:“我后天的票,有很多东西要收拾。”
他没什么要收拾的,来的时候多少东西走的时候也依旧多少,行李箱里的东西都还有一半没拿出来,可他真的不能再见陆斯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陆斯闻面前,在陆安山面前,自己会这么地没底气,这么的畏惧。
可他明明在贺康他们面前没有这种情绪,没有抬不起头的感觉,他是不想见到贺家那群人,可程让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觉得麻烦,不想再有无谓的纠缠,却并不是害怕。
在樊舟面前也没有,也可以正常相处。
像个正常人一样。
只有陆斯闻,和陆斯闻有关的事情才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可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失控,他想要的是平静。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依旧是下午,程让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儿便起身收拾行李,在玄关处装鞋的时候看到了从干洗店拿回来一直没有来得及去还的陆斯闻的衣服,他盯着那件衣服看了很长时间,看到太阳西沉才下定了决心,将衣服装好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