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森萤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醒来之后，还来不及去洗漱，江户川乱步就推门走了进来。
一直活力满满的少年此刻垂头丧气的，也不说话, 只委屈巴巴地看了她一眼, 就爬上床往她怀里蹭。
“哥哥？”
青森萤任他动作。
江户川乱步抬眸看她, 小猫一样的眼睛肿起来, 像是哭了一夜。
“……怎么了呀。”青森萤有点心疼地摸摸他：“是因为我答应和中也结婚, 所以哥哥才这样难过吗？”
“才不是因为这个。”江户川乱步有点失落地说道：“是因为想到总要和妹妹分开，想到乱步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 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照顾现实里的妹妹, 才愧疚又难过的。”
“妹妹会嫌弃乱步吗？”他跪坐在青森萤的面前, 哽咽着问她：“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而已，却大言不惭地以哥哥自称，明明对现实中的妹妹任何帮助都没有。”
“怎么会？”
青森萤摸摸他的头发：“虽然哥哥是虚拟的，但是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呀，至于照顾……唔，哥哥不是正在好好照顾我吗？”
“呜呜……”他哭着问她：“妹妹想和乱步分开吗？”
“当然不想呀。”青森萤给他擦眼泪。
“可是妹妹累了, 对不对？”江户川乱步看着她，摸摸她的眉心：“在现实里，妹妹是一直被照顾、被给予的对象，但是进了游戏里面, 却一直一直都在被索取，所以妹妹现在已经没办法再给我们笑容了, 笑得越来越少, 连耐心都不多了, 对不对？”
“……是吗？”
青森萤自己是没有感觉的。
她的柔软, 她的笑，她的宽容和善意，都来自于另外一个少年。
在现实里，她的小竹马宠爱着她，保护着她，从不向她索求什么，但是进入游戏，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被索取，满格的电量不断消耗，到了现在，已经接近空格了，她累了。
“即使是这样，妹妹还是在好好对待我们，一定过得很辛苦吧？就像昨天，萤那样担心中也，觉得他一直是沉郁的样子，但是妹妹，自从乱步看见妹妹的第一眼，妹妹就很叫乱步担心。”
“唔，只是因为……哥哥，只是因为之前经历的事情，让我很难过，和你们没有关系的。”
青森萤慢慢安抚他：“我没有感觉辛苦，只是……的确有一点累。”
“妹妹有没有想过，如果从来没有进入这个游戏就好了？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妹妹一定还很开心吧，会笑得比乱步记忆里还要灿烂一万倍。”他语气有点憧憬。
“唔……或许是那样。”
青森萤犹豫着说道：“我的确不想经历这些，不是因为你们不好，而是……我不喜欢这样惊心动魄的生活，我、我有点被吓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全明白了！”
少年用力抱了抱她，然后站起来：“乱步会送妹妹回家的，用最快的办法，会给妹妹充好电，让妹妹回到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候，从来没有进过这个游戏的时候。”
“欸？”青森萤愣了一下，抬头看，江户川乱步又开始哭，眼泪往下掉，神情执拗、哽咽地说道：“乱步会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不管在哪里都是。”
说完，他就跑了出去，跑得快极了，青森萤追出去，只能看见他棕色小披风的一角。
“醒了吗？”太宰治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笑意盈盈，就好像昨天站在客厅把所有人都攻击了一遍的人不是他那样。
“阿治，你对乱步说什么了？”少女没有接过他的牛奶，而是抿唇看着他，语气谴责：“乱步很单纯，很纯粹，你不要利用他。”
“哈？乱步先生这么聪明，即使是我想要利用，也没有这个能力呀。”太宰治不甚在意地笑笑，握住她的手，牵起她往浴室走：“洗漱吧，早餐已经做好了，再不吃要凉了哦，萤要辜负芥川的心意吗？”
“……”青森萤看他一眼，阿治这种表情，明明就是计谋得逞后的得意样子，他知道她能看出来，却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是为什么？
呜……即使已经特别了解太宰治，能够分辨出他每一个表情的含义，青森萤还是完全无法猜测他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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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治，我知道你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哥哥……”她有点委屈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只是让乱步先生做一点小事而已，对大家都好的小事，不会让他受伤的，一点伤都不会有哦，这么说，萤总可以放心了吧？”
太宰治笑得阳光极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三好学生，任谁也想象不到这样的皮囊底下，竟然会藏着深重的淤泥。
“快点哦，芥川特地给萤做了赤烧呢。”
青森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吞吞地刷起牙，直到坐在餐桌上，她才想起来问：“中也呢？”
“那家伙有个小任务，大概要留在英国几天。”太宰治语调轻松地说道。
“英国？”青森萤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总感觉有点不安：“连夜就走了吗？”
“事态紧急嘛。”太宰治趴在桌子上看她，弯着眼睛，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萤要是担心的话，打个电话过去好了，这时候应该也下飞机了吧。”
“……”打电话又能说什么呢？
青森萤感觉有点词穷。
看着她好好吃完汤面，太宰治像是松了口气，立即就去了据点，芥川龙之介也被他带走了，很难得的，青森萤又有了独处的时间。
像是那段时间一样，青森萤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云朵发呆，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些云，分析着它们的形状。
她喜欢做这种幼稚的，没有意义的事，喜欢把精力投入到简单的、她感兴趣的事情上，不想有别的东西来分走自己的精力，也不喜欢身边的人难过，伤心——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但是……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等她回到现实，她还是一个好孩子吗？
少女看着云朵，云朵好像也正看着自己，她慢慢勾画出一颗海胆的形状，想象着小海胆的尖刺、眼睛，慢慢湿了眼眶。
好累……
谁能发自内心地朝她笑一笑呢？不要露出伤心的样子叫她愧疚，也不要露出可怜的样子让她心疼，或许很自私，但青森萤就是这么想的，她宁愿没有这么多朋友，也不要这种会对谁感到抱歉的人生，不想过这种每天都去担心别人的生活。
人长大，就一定要学会对谁说对不起吗？
她怀念永远不必对什么事物感到抱歉的，那个轻松的自己。
晚餐时间，青森萤依旧是一个人，这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好外卖以后，中原中也打来了电话。
那边风声有点大，他说，他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青森萤蜷缩在沙发上，慢吞吞地问他。
“对，那家伙……他自称是我的哥哥。”少年的声音有点低落：“萤，我、我或许只是一个实验品。”
“那有什么区别吗？”青森萤握紧手机：“不管是人类也好，实验品也好，中也就是中也，独一无二的存在，并不会因为什么词汇就发生改变。”
“嗯……我明白了。”中原中也很快略过了这个话题，有点紧张地问她：“萤，你生病了吗，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没有，我只是有一点累。”
青森萤看着桌子上的外卖，有点怀念小时候一口一口喂他吃东西的时光。
“中也，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好想见你，想和你一起吃关东煮，就我们两个人，不要别人。”
“好。”少年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手机发出了一个模拟亲吻的声音。
“在、在飞机上学到的，据说，唔、打电话这样，会让你开心。”
“唔。”青森萤摸摸自己的脸颊，听见他问：“萤有开心一点吗？”
“好像有。”她慢吞吞地说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又啾啾了一下。
“有多开心一点点吗？”
“嗯……”
少年缩在餐厅角落里，红着脸给自己的心上人打电话，一下一下朝那边发出亲吻的声音，吻一下，就问一句：“有没有开心一点？”
慢慢的，他终于听见了那边真心实意的笑，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不远处的魏尔伦——自称为中原中也哥哥的人站在那里看着
，紧皱的眉随着弟弟的笑而慢慢舒展开来。
……
四天之后，中原中也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名叫魏尔伦的金发男人，青森萤并不了解他，只是跟着中也一起叫他哥哥，男人愣了愣，也慢慢朝她露出一个笑，他像是很久没有笑过，嘴角显露出有些生疏的阻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