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见皇帝进来,立刻上前盈盈拜倒:“臣女郭盈,叩见皇上!”
“皇儿!这就是枢密使郭大人的千金了!这孩子素来温婉和顺,深得哀家的喜爱,哀家已经召她搬入上阳宫了居住了!”刘太后笑容满面地对儿子说,由于打了胜仗,她高兴得连上次儿子的顶撞都不再计较了。
赵祯打量了郭盈一眼,只见她相貌还算秀丽,只是双眉微微竖起,一双三角丹凤眼,即便是刻意微笑时,也难掩那股凶悍之气。
“温婉和顺?”他在心里暗暗苦笑了一声,随口答道:“母后既然喜爱郭小姐,那就多留她住些日子吧!儿臣还要到翠微宫金太妃处作画,这就告退了!”
郭盈见皇上将自己上下打量,不禁又羞又喜,低下了头去,却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仁宗一眼,早就听说当今圣上英俊不凡,形容潇洒,今日亲眼见到,果然名副其实。莫说此人乃是九五之尊,便是个寻常人家的儿郎,这般俊俏,也大可以嫁得!更何况,嫁给此人之人,还可以得到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最耀眼的荣光……
郭盈的一颗芳心,顷刻之间就被少年天子俘虏了。可此时听皇帝如此说,心里一沉,急忙向太后望去。
太后摆了摆手:“那你就去吧!盈儿,你随哀家到御花园逛逛去!”
郭盈无奈地瞅了仁宗一眼,默默地扶起太后缓缓走向后花园。
仁宗来到画室,青霜迎了上来:“皇上今日要画什么?奴婢好为您调色。”
“恩!”仁宗点了点头,突然觉得画室里少了些什么!环视了一圈,方才开口问道:“那个叫周离的宫女呢?怎么不见她来伺候?”
“皇上,是这样的,我那边贴身服侍的丫头前儿被太后宫中的总管要走了,周离那孩子性子还算谨慎,我就让她服侍我了,皇上要是觉得青霜一个不够使的话,可以找陈总管再要一个过来。”太妃静静地开了口。
“啊!没什么!朕只是随口问问!青霜一个,也够使的了,不用再找了!”仁宗说着,踱到画案前,盯着画纸,表情却仿佛有些若有所思,这一切,都没有瞒过太妃那双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
傍晚,春霞漫天,翠微宫墙上爬满的浓密的藤萝在晚霞的辉映下仿佛镶上了一层金边。
周离托着一杯雨前龙井,送到了坐在绿楠树下太妃手中。
金太妃看了她一眼:“离儿,今日皇帝问起你了!”
周离的心微微一颤,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妃的话。
太妃凝视了她一会,轻轻叹了口气:“你过来!坐到我对面!”
“这——奴婢不敢!”
“这院子里现在没有人了!本宫让你坐你就坐!”
周离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太妃今日的语气和神态都郑重得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离儿!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怪我将你调离画室,是吗?”。
“奴婢不敢!太妃将奴婢拨到身边伺候起居,是对奴婢的信任,奴婢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怨言!”
“是吗?”太妃含笑道:“你这小丫头,终于长了点心眼了!知道心里的话不是随便就可以说的了。”
“奴婢——不明白太妃您话里的意思。”周离的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
“调离了画室,你就再也见不到皇帝了!你心中真的不怨?”太妃揭开了那哥窑的青花瓜棱杯盖,雨前龙井的清香扑鼻而来。
“奴婢为什么一定要见到皇帝呢!”周离忍不住辩驳道。
“说得好!你为什么一定非要见到皇帝呢!你不是个贪慕富贵的女子,不想做宫中的妃嫔,一心想的是返回家乡,与爷娘厮守,可是,你依旧想时时见到皇帝,难道不是吗?难道真的是本宫老眼昏花,看错了?”太妃审视着她,慢条斯理说道。
周离咬住嘴唇,是的,自己的确没想过荣华富贵,只是,如果从此再也见不到皇帝,却仿佛——仿佛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太妃轻轻啜了两口茶,又出了会神,这才开口说话。
“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先帝时,也就是像你这般大,那正是情窦初开的大好年华——”太妃说到这里,缓缓站起了身子,眺望着宫墙外的漫天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