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笑了笑，正准备叫她上车，后座车门被打开，自家老板已经下了车。

程烨径直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不坐我的车跑去拦车？”

江晚本想解释这么做的原因，转念一想她没必要和程烨说那么多：“这是我的事。”

她听到后门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准备前去询问，臂弯被人牢牢握在掌心。

“我送你去。”程烨拧眉望着她，眼底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江晚正准备拒绝，刚才被她拦住的私家车老板笑嘻嘻从车上下来。

“程总？哎呀，没想到能在这遇上，真是有缘。”男人穿着一身考究的灰格纹西服随手扣上解开的上衣扣子朝程烨径直走来。

程烨盯着他谄媚的脸足足有五秒，勉强有点印象，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作风，他略勾唇，不打算和对方有过多寒暄。

灰格纹男人见他不太想搭理自己，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将话题引到他身旁的女人身上，一副懊恼的样子：“哎呦，这位是程总女朋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要不坐我车回去？”

程烨侧目瞥了男人一眼，淡声说：“不劳烦了，有开车。”

男人目光移到另一边，看着不远处等候的豪车和自己的车一对比，瞬间档次拉开：“女士真不好意思，刚才我急着回去有事，司机要是态度不好，我代为道歉。”

江晚不知所措摇头：“没事，本就是我鲁莽了。”

男人准备再说些什么，程烨直接拉过江晚的手臂往车那边走。

江晚压低声音吼他：“你做什么程烨！”

她伸手想要拨开他用力禁锢的大手。

程烨打开车门，任凭她挠痒痒般反抗，护着她的头直接将人塞进了车里，弯腰沉声道：“再动，我不保证会做什么。”

江晚黑睫忽闪，她现在反倒摸不清程烨的性子了，听着像是玩笑，可眼底的无声威胁又叫她无法忽视，仿佛他并不只是说说。

灰格纹男人凑近了来，程烨刚转身差点碰到他，见男人一脸想打听的样，顺手将门直接关上，冷脸道：“有事吗？”

灰格纹男人讪笑两声：“我看看程总需不需要帮忙。”

程烨微微侧脸瞥了眼车窗，轻笑：“不劳费心。”

“程总，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

“近期都没有。”程烨下颚微点，算是道别，不等对方回复从车后绕了过去。

小海已经站在门前打开了车门，右手放在车顶平齐以防老板碰上，关上车门后，和灰格纹男人浅笑点头，很快启动车子驶离了展馆。

车里放着很小声的舒缓音乐，尴尬的气氛稍稍缓解。

程烨动了动身子想要将风衣脱下，身旁的人避之不及，朝左侧又挪了挪。

“你……”

“如果顺路的话，麻烦送我到南絮工作室。”

程烨的话被她直接掐断，看着她和驾驶座上的小海微微一笑，眸底掠过愠色。

和别人都能笑脸相迎，和他就没好脸是吧？

“顺路的，那一会儿到了我和江画师说。”

“好，麻烦你了。”

车内又归于平静。

江晚看着窗外，这座城市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待了七年多，身边的人就好像学生时期的风景，短暂领略过美，可无法长久拥有。

她也曾记得那日站在阳台前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他坐在飞机上彻彻底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如她所说再见亦是再也不见。

他做到了，可痛的还是她。

她在最后的三日里强迫自己不要去找他，他们没有可能了，但身边的声音将他的消息源源不断送入她的耳里。

——“听说程烨这次去国外，方韵璟也去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们俩基本上都形影不离了好吧！”

这些声音直到程烨和方韵璟的离开才渐渐消散，校园里似乎也没有人再提起他们的名字。

他们一同去了国外，仿佛也一同抹去了在复华的一切。

江晚搭在膝上的手慢慢交握在一起，在她大三那年也迎来了学长学姐们的毕业季，一个销声匿迹许久的名字重新在她的耳边响起。关于程烨会不会回来拍集体毕业照的疑云在正式毕业那天也得到了证实——他没有回来。

或许准确的来说，不止他没有回来，还有方韵璟。

校园里一有点风吹草动或异常都会引来大面积的迅速传播，甚至能在一夜间诞生千百种说法，而江晚也记得当时得到最多肯定的说法是关于程烨和方韵璟已经在一起的消息。

她也记得那天上课大家对她投来的目光，有幸灾乐祸，有鄙夷，当然还有少数的同情。

“江画师，到了。”小海将车停在路边。

江晚回过神来和小海说了声谢谢，打开车门的瞬间左手撑在车窗沿，回头对程烨客气道：“谢谢。”

只这一声谢谢，让程烨因为她回头的欣喜瞬间像浇了盆冷水在身，他稍低头指腹在手机屏幕上划动，面容解锁却半天没反应。

江晚看着他的侧脸，见他没什么反应，利落下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程烨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拿倒了，面容解锁难怪识别不了。

他自嘲勾唇，侧目看着窗外奔跑的身影，沉吟道：“去查查出了什么事。”

“好，我马上着手。”

南絮工作室是当初洛菲菲买下的地方，当时这里还没扩建，可以说周围荒无人烟，招聘的时候甚至还问了每个人会不会开车，因为地处偏僻，开发商当时给的价不算太高，这两年因为政府着重发展郊外，周边的经济一下子带动了起来，当初很多人看不上的楼房在一夜间望尘莫及。

工作室有三层，江晚平时很少来这里基本上都是在家作画，除非是菲姐或黎姿需要她过来，比如此时。

已经到了下班点，前台小妹见到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江画师，你怎么来啦？”

江晚回以微笑：“有点事。”

“黎编辑在办公室，需要咖啡吗？我还没下班可以给你们送过去。”

江晚想到黎姿给她发消息说的事，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

黎姿的办公室在二楼廊道最里面，当初这间办公室是财务经理的，后来黎姿相中了落地窗阳光充足正好和财务经理不喜光线太亮一拍即合，两人当天就互换了办公室。

——“笃笃！”

江晚轻轻敲响门，很快里面传来黎姿说“进”的声音。

见到她过来，黎姿叹了一声：“先把门关上。”

江晚难得见她一脸严肃，随手关上门走到她对面坐下：“你给我发消息说有要紧的事也不说清楚。”

“这事要是发个短信打个电话就能说清楚我也不用叫你大老远赶来了。”黎姿把电脑上的内容调出来给她看，“你看看。”

江晚看着上面的线稿好笑道：“这不是我的画吗？”又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等会，这不是我画的。”

“这也是我叫你来的原因，我在接到平台工作人员私信后一眼也以为是你画的，但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是内容相似，画风还是有区别，你的连载画《经年岁月》在糖橙上面连载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对方抄袭你，后来找到那人在雾里青上发表的内容发现她发表的时间甚至比我们正式连载的时间还早，这才是最让我想不通的地方。”

江晚心头微震：“比我们还早？”

“嗯，菲姐也已经知道这事了，叫我们尽快处理不能任由事情发酵，更何况我们和利晟的合作迫在眉睫，要是出了抄袭这样的丑事，对我们工作室来说甚至会被行业封杀。”

江晚盯着电脑上的线稿，操控鼠标继续往下翻阅，这个人只放了五张图，几乎是每张都和江晚连载画相似率达到90%。

在美术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画风，经常关注绘画圈的人甚至可以一眼就认出出自哪位画师之手，平时相似率只要达到30-40%就已经会被判定疑似抄袭，更何况是眼前这张图片连江晚第一眼都差点以为是自己画的。

“糖橙工作人员怎么说的？”

“下午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人在后台举报你的画作抄袭，并且直接po图给工作人员，甚至把那个画家在雾里青上面的id也发了过来，糖橙那边现在就等我们处理结果。”

听到糖橙那边在等结果江晚松了口气，如果糖橙那边迫于压力把连载画被迫下架，那就等同于默认她抄袭，就算事后再怎么解释，大家心里也会有疑云，觉得下架连载画就是为了去商量好说辞或私下联系那位画手给一笔钱解决。

黎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糖橙和咱们合作那么久了，你的画也一直都在他们平台发布和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更何况他们也懂这里面的条条框框，不会轻易下架你的画。”

江晚轻轻点头：“对了，雾里青那位画手叫什么名字？”

黎姿把糖橙那边发给她的图片从电脑上打开：“就是她，个人资料上面是显示女，id叫呆梨，一共就发表了这五张图。”

江晚拨动鼠标看着，雾里青上面可以打开大图模式，也能更加仔细和清晰的看清图上的细节，目前她可以断定画不是经由她手，但内容却和她的一致，简直是离大谱。

黎姿见江晚不说话，怕她因为这事钻牛角尖，柔声说：“雾里青是免费平台，很多画师都在上面晒自己的画作或接单这种，这事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江晚从电脑前抬头，眼底的倔强显而易见：“不是误会，我和她之间必有一个人是抄袭，但现在我们必须先联系上这位画师，探听她的口风，这是我入行以来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对于创作者而言这就是挑衅也是侮辱！”

黎姿和江晚认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见过她生气，可见这次的事情彻底让这只小绵羊怒了：“我已经安排人去联系她了，雾里青上面她的主页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也不像别的画师还会留个约稿的方式，现在只能让人先去那上面私聊她试试。”

江晚皱眉道：“雾里青需要实名认证，可以联系到工作人员提供吗？”

“联系了，但那边工作人员回复说这件事涉及到注册者的个人**，可能需要报警才能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