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只是侧眸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到她的手上，拇指指尖扣在食指指腹上，这是她紧张和撒谎时才会做的动作，或许连她自己都没留意过的下意识举动，但却早已让他记在心里。
周彦没去戳破她的小心思，专注开车。
方韵璟几度想问起程烨的事，心里又总是堵得慌。
红灯亮起，周彦踩下刹车，车子缓缓停下，他看了眼窗外，随口说了句：“你想问什么就直说。”
方韵璟诧异侧眸，盯着他的侧脸，良久无言。
如果说她对程烨了解，那对她了解的人除了周彦再无其他，甚至连她的父母有时候也没有办法猜到她到底在想什么，但周彦可以。譬如现在，她明明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情，他却依旧可以猜到她想说什么。
“你给我发的短信，到底什么意思？”
周彦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微动：“字面意思。”侧目挑了下眉，“你这么聪明想必应该猜到了。”
方韵璟轻笑一声，避开他打量的目光，直视前方，悠然道：“绿灯了。”
车子缓缓启动，周彦也并不着急她会不会再有问题，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若是在意一个人，即使表面再淡定也一定会有破绽，而就在刚才避开这个话题的人很显然并不是他。
“周彦，那个女生是谁？”
“对阿烨很重要的一个女生。”
方韵璟仿若听到了笑话，轻哼一声：“很重要？”
以程烨的性子，她倒是挺好奇到底是多重要的女生。
“韵锦，很多时候，不要只觉得自己认为的才是对的，对一个人的了解，即便是从小长大也未必全然了解。”
更何况，他是程烨。
“周彦，在你看来什么样的女生能让他收心？我们和他认识这么久，你见他为谁停留过吗？他是程烨，不是你。”
最后一句话，仿若刺到了周彦心底深处，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阿烨之前说在杭市碰见一个挺特别的女生，还记得吗？”周彦转了个弯，驶出高速路，“我记得当时你也在场。”
方韵璟秀眉微微蹙起，对他的话，记忆中还残存些许印象：“你不会是想说，那个女生现在和阿烨在一起了？”
周彦沉默不语，间接承认了她的疑问。
方韵璟不可置信盯着他：“停车。”
周彦知道她性子，车子停在宽阔的路边，却没有看她，自顾自说着：“我说过，那个女生对阿烨很重要。”
方韵璟从包里掏出手机想要给程烨拨通电话，却迟迟解锁不了，右手被人牢牢握住。
“韵锦，你就算打电话过去，也改变不了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事实，放手吧。”
放手……
谈何容易。
她喜欢他这么多年，即便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卿卿我我也从没有觉得害怕，因为她知道那些女生都不是她的对手，但这个人不一样，她是阿烨主动在他们面前提起的女生。
她还记得当时周彦对他开起了玩笑，问他是不是看上人家女生了，所以故意骑车碰到了人家。
他当时一笑置之，只说了一句：的确挺有兴趣。
听着像是玩笑回应，但她当时坐在他的对面，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那个时候她就好奇是怎样的女生能入得了他的眼，为此她曾打听过，但并没有人认识这个女生，再后来，程烨也依旧是潇洒不羁，她也只当是玩笑过去了，但现在周彦的话仿佛在嗤笑她是个傻子，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
年三十，白薇特意买了饺子皮回来包饺子吃，说是吃了饺子，来年依旧团团圆圆，幸福安康。
江晚其实很想说，她们这个小家也算团团圆圆吗？只有妈妈和女儿，却没有爸爸……
白薇特意剁了猪肉和牛肉馅，顺便还弄了点素菜馅的，总吃肉的容易腻。
江晚爱吃牛肉馅的，趁着妈妈不注意，偷偷多包了几个牛肉馅的放进托盘里。
“对了，黎姿给你发消息了吗？”
“嗯，说已经到家了。”
白薇笑了下：“这孩子性格挺好的，大大咧咧，没什么气性。”
这点江晚倒是挺赞同的：“是啊，我们宿舍几个女生性格都挺好的，文琦也外向，沈心怡也挺好的。”
白薇捏着饺子皮，抬眸瞥了她一眼：“就你一个闷葫芦？”
江晚包饺子的手微顿，听出话中调侃，为自己叫屈：“我才没有，我是熟了以后话多。”
白薇微微一笑，拿着饺子皮半试探开口：“晚晚，过完年妈妈想去上班。”
江晚一愣：“你之前不是说……”
“这不是你去苏市了，我一个人在杭市每天也挺清闲的，人啊不能闲着，会闲出毛病的，出去上班的话和外面人接触接触也挺好的。”
江晚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那你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
白薇把饺子捏好放进托盘里，目不转睛看着她：“去市政府上班。”
“市政府？”江晚明显被吓到，“那里能随便进去吗？不是既要考证又挑学历吗？”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白薇也不打算隐瞒了：“是你爸爸他帮忙安排的。”
江晚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所以绕了这么大圈子为什么不直接点告诉她？
“妈，既然你有会计证，为什么要去托他帮忙？而且哪里不能上班，非要去市政府？”
“你这孩子真是想多了，我去市政府上班纯粹就是去工作，再说了以你爸现在的位置，我就是想和他见面也没这机会啊。”
话虽如此，可江晚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妈，你是不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事情？”
白薇垂眸继续包着饺子：“我能有什么事？你啊，就是因为我上班的地方才心思敏感，放心吧，妈妈就是去上个班，再说了，我在苏市那边你没事还能来看看我，不好吗？”
见她执意如此，江晚也不想再多说，希望真的如她所说，只是去上班并没有别的事。
饺子包好后，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楼下传来小孩子的笑声和奔跑声，江晚打开客厅窗户，看着大人手上拎着袋子，应该是烟花，身后跟着一大堆跟屁虫。
楼下人群中不知是谁看见了她，卖力喊了一声：“江晚姐姐，快下来，我们放烟花啦！”
她笑着和楼下的小孩子招手，关上窗户和白薇说了一声，就跑下楼去了。
刚刚喊她的小孩子叫小米粒，是个模样可爱的女孩子，见江晚从楼上下来，热情跑过来拉着她的手。
“江晚姐姐，我爸爸特意买了大烟花，可好看了！”
身旁的小男孩傲娇拆台：“都还没放呢，你怎么知道好看啊，少吹牛了！”
小米粒气不过，大声嚷道：“就是好看，你才吹牛！”
江晚安抚地摸摸小米粒的头：“好啦，快看你爸爸要放烟花了。”
小米粒这才转移了注意力，看着她爸爸正在点燃烟花。
“江晚啊，让小孩子离远些。”小米粒爸爸拿着打火机朝他们摆摆手。
在这堆小孩子里，她的确是唯一的大人，嘱咐他们都离远些，还要盯着会不会有哪个调皮捣蛋的不听指挥。
烟花窜上夜空的一瞬间，很快绚烂炸开，点点星光在夜色中明亮绚丽，小孩子们也不知是听谁说的，放烟花的时候要记得许愿，这会儿全都低头双手合十站在原地许愿。
江晚脸上漾起盈盈笑意，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不停，她走远些接通了电话。
“吃过年夜饭了吗？”
手机里传来程烨低沉的声音，但有些急促。
“还没，新年快乐。”江晚调侃道，“你是在跑步吗？”
“听说烟花下许愿会很灵，你许了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江晚抬眸望着夜空中绚丽的烟火，若有所思说：“很灵吗？”轻笑一声，“那我现在对着它许愿，你会在下一秒出现在我身边。”
江晚低头在心里默默说了一遍自己的愿望，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生活中的乐趣是要靠自己去找和信的，不过程烨和她说过年三十要在家里过年出不来，这通电话就当他在身边吧，也算是应验了。
她正准备睁开眼，耳畔传来一阵热意，像微风拂过，暖烘烘的。
“新年快乐。”
江晚霍然睁开眼，惊愕侧目，他正弯着腰，嘴角噙笑望着她。
或许是觉得太过灵验，江晚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指腹传来温凉柔软的触感：“是……是活人？”
程烨气笑了，反客为主捏住她的脸微微用力：“大过年的咒我？”
江晚羞涩低头，小声嘟囔：“我才没有……”
程烨朝她展开双臂：“过来。”
江晚环手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本来在心里想，唯一的遗憾是你没在身边。”
程烨将她紧紧扣在怀中，低哑的笑声充满戏谑：“所以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