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赋园花厅里摆上饭菜,叶锦羽打算等云千重用过晚膳再谈家人的事情。
只是云千重极其敏锐,她刚送来胎记图不久就被请了过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叶姑娘一定查到了什么。
“咳,是有些很重要的发现,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对你来说不算好事。”叶锦羽观察着云千重地神情。
“叶姑娘但说无妨。”云千重面色平静,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握紧。
叶锦羽看不出什么,心里也少了些负担,于是叫袭月把那幅画像打开。
云千重的视线移上去,随着画像慢慢展开,一点点露出妍娘的音容相貌,视线像突然被冻住了,久久不见更多反应。
叶锦羽悄悄挥手让袭月等人退下,云千重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叶锦羽看着冒热气地饭菜逐渐变凉,屋子里的气温放佛也低了几度,云千重终于转动了眼睛。
“这、这是我母亲,叶姑娘已经找到人了吗?她在哪儿?”云千重的声音在发抖,却极力控制着激动地语气。
叶锦羽盯着她发白的嘴唇,斟酌字句地说道:“人还没有找到,只是听说夫人已经……病故,我已经让人去查她葬在何处了。”
云千重整张脸瞬间惨白,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滑落,如断了线的珠子,叶锦羽看的人都慌了。
“千重姑娘,你要节哀……”
“我弟弟呢?他……又如何?”云千重忽然看过来,努力想憋回眼泪。
叶锦羽赶忙说:“他很好,活得好好的,你之前也见过他的。”
云千重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须臾后猛地醒悟,激动追问:“是之前那个孩子吗?他真的是……他在哪儿?”
叶锦羽对着她肯定点头,“他一直在侯府,不过他年纪太小,这几年又经受了一些‘挫折’,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还有他腿上的胎记,这个也需要再……”
“叶姑娘,再让我看看他,好吗?”云千重恳求地看着她。
叶锦羽陷入短暂地沉默,她原想用妍娘的画像和胎记图案让步峥也认一认,或许能勾起过往的一些回忆,之后再让他们姐弟见面。
现在……千重姑娘肯定等不及了。
“袭月,去通知凌昭把步峥领过来。”叶锦羽扬声对门外吩咐一句。
云千重目光微闪,悠悠说道:“他不叫步峥,云清,我弟弟叫云清。”
“步峥这个名字是他养父取的,本名叫什么养父也不知道。”叶锦羽点头解释。
云千重忽而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我见过,看着不像好人,还有那孩子身上的伤……”话到此处就哽咽了。
真相往往都很残酷,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叶锦羽叹气,向云千重讲述了步诚交代地那些事情,只不过她稍微用了些修辞手法,尽量不让对方听了太难受。
即便如此,步峥所遭受的伤害是无法被掩藏磨灭的,妍娘的死也无法更改,只这两件事情对云千重就是莫大的打击。
叶锦羽看着那个身陷教坊依然傲雪凌霜的姑娘,此刻却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傲骨被痛苦压弯,唯有源源不断的泪水能够寄托她的悲伤。
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直到凌昭把步峥带过去,那孩子刚进门瞬间就止住了云千重的泪水。
“清儿,清儿……”
云千重刚向步峥伸出双手,步峥却吓得躲到凌昭身后,慌张地拽着凌昭的衣服。
云千重一怔,脸上显出浓浓的懊恼和心疼。如果上次她能一眼认出清儿,没有因为那一点的不确定就否认他,又不会变成现在这般光景。
叶锦羽用力握了握云千重的手,小声安抚:“稍安勿躁,小孩子认生,我去同他说说。”
云千重咬着朱唇点头。
叶锦羽绕到凌昭右侧,蹲下来望着惶惶不安的步峥,露出和善的笑容,柔声说:“别害怕,那个姐姐是好人。我们是来帮你的,你想不想见到自己的亲人?”
步峥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半晌都没有回应。
叶锦羽理解他的“木讷”和防备,便拿来妍娘的画像让他看。步峥看着画像,须臾后眼神发直,脸上显出一种呼之欲出的情绪。
“她就是你娘亲,对不对?”叶锦羽惊喜地追问。
步峥脸上的情绪攸地被惊退,又往后躲了躲,不停摇头:“我、不知道。”
云千重眼里的期待瞬间垮了。
叶锦羽又换了一张胎记的图案,柔声问道:“见过这个图案吗?就在你腿上,曾经有个一模一样的。嗯?”
步峥还是摇头,心思已经不在这里,紧紧拽着凌昭叫她带他离开。
叶锦羽无奈又同情地看一眼面色苍白的云千重,她不想让他们这么快见面就是担心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凌昭回身抱住惊慌的步峥哄了一会儿,等他渐渐冷静下来以后,才又温声说:“阿峥,你说过会听师父的话,对吗?”
步峥点头。
凌昭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阿峥乖,师父是不会害你的,看到那边坐着的姐姐了吗?姐姐的弟弟不见了,她很难过,你看她都哭了,你去陪她说说话好不好?”
步峥眼里闪过抗拒之色,可当他对上师父那柔和又坚定的目光时,忽然就不害怕了,十分听话地点点头。
“阿峥最勇敢了,快去吧,要把姐姐逗笑哦。”凌昭鼓励性地摸摸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