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友一直没等到淑芬的消息,他在家已经坐不住了,他害怕这中间又有什么变故,就像上次淑芬生病住院一样;他想着还是得亲自去周家起一趟。
方母也觉得自己儿子应该再去周家走一趟,这样也好增近两家人的关系;正好过年时,家里宰杀了一头肥猪,方母将大部分猪肉都卖掉了,她还掉了之前在信用社里的贷款,还攒下了好几十块钱!她又将这些钱都交给了方一友,又将没卖完的半只猪头肉从炕上取了下来,准备随礼给周家,这样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第二天,方一友便带着他母亲给的钱,拎着猪头肉又踏上了前往周家的路。这一次,他仿佛觉得走这三十多里路完全没费什么功夫,爬山时步子也轻快了许多,好像自己没走多久就爬上了老鹰崖。
走过学堂口,方一友远远望见周家那座低矮的土坯房,大门敞开着,门口放着一根小板凳,屋顶的烟囱不时的往外冒着黑烟,他猜测淑芬的父母一定又坐在火坑旁烧火取暧;此刻,心中的期盼驱使他加快了脚步,他迫切希望一进屋就能看见淑芬,更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来到土坯房前,他整理了一下衣物,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开始组织语言,他不想和第一次一样紧张。
进屋后,果真和他猜想的一下,淑芬的父母正坐在火坑旁烧火取暧;方一友将猪头肉放在小方桌上,对淑芬的父母说道:“叔婶,我来看看你们。”
方一友机智地采取了迂回的战术,他并没一来就开口说:“我是来接淑芬的!请你们成全我们吧!”如果这样说,淑芬的父母定会一口回绝他,甚至会将他赶出门去。
周母朝他看了一眼,双撇了一眼桌上的猪头肉;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可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来到小方桌前坐下,像是准备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方一友傻傻的站一旁,他不敢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冰冷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像被冰封住了一样,有的站着,有的坐着,都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尊雕塑一般。
方一友再一次机智的掏出他母亲给他的五十元钱,毕恭毕敬地放在了周母面前的小方桌上。他说:“叔婶,我知道咱家条件一般,拿不出多少钱来,但我不会亏待淑芬的,咱妈也不会亏待淑芬的。”
说完,方一友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不确定今天能不能顺利带走淑芬,更不知道一会儿有什么样的结果等着他。
淑芬还在因为昨天的事儿和她母亲赌气,早上她的三个兄妹都去地里干活了,她一直躺在床上到现在还没起来。她好像听到了方一友的声音,立即从楼上跑了下来。
她下楼的声响打破了这冰冷的气氛,周父咳嗽了一声,好像在示意他老婆子早点做出决定。
淑芬看到桌上的东西,知道方一友是来提亲的,她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事态的发展,好随机应变。
周母看了一眼刚下楼的淑芬,久久的叹了一口气,说:“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
淑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谢谢妈!”
她来到方一友身边,拉着他的手,深情的抬头看着他;随即方一友也跟着说:“谢谢妈!”
周母又说:“记得有空常回家看看。”
这一刻,他们好像等了很久!方一友牵着淑芬的手,向二老深深地鞠了一躬,以此来表达心中的谢意。
告别二老,方一友便和淑芬出了这个家门,他手里拎着淑芬大哥送的五斤新棉被,这也算是她唯一的嫁妆。
他们走到学堂回时,淑芬回头望了望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丝丝凉意,她已经猜到了自己娘家人是不会出来送亲的。
淑芬回头望了望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丝丝凉意,她已经猜到了自己娘家人是不会出来送亲的。
他们走到学堂回时,远远的听见一群学生娃在教室里唱读着课文,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发出参差不齐的音调。周淑芬放缓了脚步,慢慢的走向那间教室;她站在窗外悄悄的看着里面的学生娃,回想起了自己童年。
淑芬想起小的时候只能趴在教室外的窗外偷听老师讲课,从未正儿八经的上过一天学,直到现在她也只能勉强的画出自己的名字来,甚至不会用正确的握笔姿势。她和二妹都成了文盲,斗大的字也不识一升;而三妹淑绣和四弟淑生因为晚出生几年,幸运的赶上了国家的政策改革,侥幸读了几年小学,最后还是因家里的经济条件而辍学了。
她回头看着方一友拎着被子在不远处等着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想到将来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多上几天学,不能让他们走自己的老路。
在方一友的催促声下,她离开了那间教室。学堂口的小卖部门口,老张头正躺在店门口的凉椅上悠闲的看着报纸,他看见有人路过,用手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框,仔细瞧了瞧这一对男女,说道:“这不是周家大姑娘吗?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方一友拎着棉被走在前面,周淑芬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她回道:“我要嫁人了,嫁到山下去。”
“哟!你这女娃子命真好呀!还真会挑人家。”老张头奉承道;
“托你的福,还得感谢您!”淑芬说;
“啥!咋跟我扯上了呢?”老张头说;
“那封信……”淑芬提醒道;
“哦,我想起来了,那封你大哥寄来的信。”老张头回道;
“嗯!”她说;
老张头仔细打量着站在一旁的方一友,看见他手里只拎着一床棉被,说:“恭喜啊!看来我是吃不到喜糖了!”
“下次回娘家给你老补上。”周淑芬接过话说。
“这喜糖哪儿还有补上的啊,还下次,这话说得不吉利”老张头说;
“哈……哈……哈……说得也是。”周淑芬笑道;
“行吧!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老张头说;
“托您老的福,还得再谢谢您!”周淑芬回应道;
和老张头道别后,他们继续往老鹰崖下山的路走去。方一友走在前面,淑芬跟在他后面;他们穿过山坳走向密林深处,山间几个有些年代的土匪洞,凿着山坳两边陡峭的悬崖绝壁上;鸟儿在遮天的大树树梢间飞来飞去,不时的发出动听的啼鸣声。
此刻,她仿佛觉得自己就像那树梢间的鸟儿,她迎着山谷的清风,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不由得哼唱起了山歌来;
太阳出来罗儿
喜洋洋欧啷罗
挑起扁担啷啷扯匡扯
上山岗欧啷罗
手里拿把罗儿
开山斧欧啷罗
不怕虎豹啷啷扯匡扯
和豺狼欧啷罗
悬岩陡坎罗儿
不稀罕欧啷罗
……
她的歌声回荡在山谷间,又慢慢消失在密林深处;他们走出大山来到柳荫集市,又跨过集市的杨柳河,走向通往方家院子方向弯弯曲曲的土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