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高勋看着吴群利无缘无故的叹了口气，他也是关心道：“老吴，你咋啦？怎么在叹气呢？是觉得场上那些孩子踢得不够好吗？哎……我觉得还行呀，金色球衣的那一队进攻势头不错呀，打得也挺流畅嘛，估计是南湖四中吧？南湖四中是南湖市体育教育最好的学校来着，这些年高中足球联赛的冠军都是他们拿的。”

说到这里，高勋就情不自禁的吐槽起来：“说到四中，我就想说说我家那娃儿，当时吧，分数已经考上了一中的计划生线了，那臭小子为了去四中踢球，居然自己投投在志愿上只填了四中一所学校，简直气死我了！四中跟一中的分数线足足差了150分有余！后来为了那娃儿的前途考虑，我硬是托关系把他转回一中读书！唉，现在这社会不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那还能干嘛呢？！”

越说，高勋顿时变得越激动了。

只见他干脆不看比赛，而是专心的跟身边的吴群利继续吐槽。

“老吴，你也知道的，这踢球就是一份青春饭碗，如果黄金年龄时踢出头了那还好，踢不出头呢？那咋办？到时候文化也没有，技能也没有，未来的日子还怎么过呀？我是过来人，我清楚踢球这条路的艰辛苦楚。呐，要不是我当时在北京，突然有一天拍着脑门跑去报了班学了一年的会计，不然我来南湖后都不知道找什么活儿干了都。”

……

一时之间，高勋的吐槽越吐越是激情，顿时把以前职业化后，大环境的种种黑暗给拿出来吐槽个遍。虽说职业化前吴群利就宣布退役去了香港踢球了，但这些东西，他还是有所耳闻，甚至从香港甲组联赛退役回到国内后还见识过不少。

所以，对于高勋的种种吐槽，吴群利还是非常能够理解的。

只是高勋实在太进入状态了，这一吐槽，不知不觉的就连续吐了好几分钟，还好他们所在的位置相当偏僻，周围几乎没有人坐着，不然的话，估计会有被他们吵到的观众向他们投来鄙视的白眼了。

但实际上，这吐槽几乎是高勋一个人在单方面进行着的，吴群利就是想说一些自己的观点都插不上话——没办法，当一个人说话说得进入状态的时候，甚至连时间都能忘了，更别说想别人插句嘴这种事。

这会儿，吴群利才突然的发现，高勋其实也是个话唠来着，或许是这么多年一直在南湖市这边隐姓埋名吧？对于足球的东西，包括以前的事情一直跟外人绝口不提，难得遇上他了，所以就像泄洪一样，说个不停。

但还好，连续炮语连珠了大概三四分钟后，高勋也得缓一口气。

趁着高勋稍有些收势，吴群利教练也是赶紧插了句嘴道：“其实吧，我看呐，踢足球也不见得没出路。现在的职业联赛大环境跟咱们以前改善了太多了，一线队的替补，一年的薪水都几十万上百万的。呐，别的不说，就说说那个在马德里竞技b队踢了4、5年的娃儿徐新，他加盟恒大之后，上场机会并不多，但他的年薪却足足达到了500万人民币！只不过是替补的水平罢了。”

“老吴呀！但你得知道，国内一二级联赛的球队也就那么32支，一线队大名单，每个赛季报名32人，那才多少人？1024人！！！读了大学出去找工作，虽然赚得少，但出头的机会还是比踢足球的多呀！再说了，年薪500万又如何？要是因为伤病，从此一振不蹶的话，那职业生涯甚至都毁了，那样太冒险了。”

说罢，高勋还刻意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对踢足球这条道路的不认可。

“唉……”

看着高勋这个固执的样子，吴群利也是非常无奈。

在吴群利看来，或许是高勋不知道高毅的水平去到哪里，所以才这么没信心的。以吴群利作为基层教练十多年的经验来看，高毅的天赋，在同年龄段里那绝对是顶级的存在，或许正式大赛的经验相比那些职业队梯队的小球员差点，但经验的东西可以通过不断的比赛去磨练上来，这一点儿也不要紧。

就单论高毅这种人球结合的速度，在吴群利看来，无论给那支职业队的主教练看到那都是眼前一亮的，说不定连试训都免了，直接就给青年队合同签约了都。

于是乎，吴群利也是试探性的问道：“老高呀，你说你那娃儿喜欢踢球，那你知道他的水平怎样不？”

“这，小毅的水平嘛……”

被吴群利这么一问，高勋也是顿了顿。

高勋作为一名父亲，他真的清楚高毅的足球水平去到哪里吗？

实话说吧，高勋并不清楚，虽然他以前偶然几次机会看过高毅在体育广场这边的野球场踢球，但那都可以追溯到两年前，高毅还在读初一初二的时候的事了。那时候的高毅虽说已经展现出速度上的惊人天赋，但脚法还有一些技术上的东西还是糙了些，在进攻上更多的是靠横冲直撞，用速度去冲击，然后蒙一蒙看能不能突破过去。

于是乎，在那个时候高勋就断定了高毅踢球不聪明，甚至乎，高勋还曾似笑非笑的跟高毅说过：“我觉得你更适合去跑田径。”

但还好，高毅从小在脑回路上就一直比较那啥（ps：好吧，这里小谋子实在不忍心说高毅二。），所以当时并没有听出自己父亲这句话的话中之意，甚至乎还真的开开心心报了初中的田径队，参加市里的田径赛拿了个第三名。

由于是在朋友面前，高勋也怕因为损孩子而丢了自家孩子的脸，虽说在家管教严厉，但在外头，高勋无论是在朋友同事面前，那一直还是以高毅的学习成绩为荣的。

于是乎，高勋也是比较婉转的回应吴群利这个问题。

“嗯，小毅踢球嘛……啧，速度确实不错，我当时第一次看他踢球时，确实被他的速度惊到了。但其他方向嘛，嗯……我觉得就一般般吧，感觉他再怎么努力，也很难达到我以前那个高度的。”

好吧，高勋说着后半句话的时候那可是一点儿也不脸红的，因为高勋确确实实有这个资格说这样的话。要知道，他可是延边足球的代表人、国家队的中场核心、珀金斯中场发动机！这等等荣誉摆在前面，高勋还是非常有底气说出那后半句话的。

当然了，这后半句话如果是出自别人口中，那吴群利可能会觉得别人在吹牛逼，但出自于高勋口中嘛，这确实就不一样了。

但高勋这句话还是不足以呛住吴群利。

只见吴群利笑着打趣道：“我说老高，你这期望也太高了吧？你娃儿也才读高一，你就想着他能够达到你年轻时的高度？怎么可能呢。再说，你怎么不自己好好栽培栽培你那娃儿呢？把你那前国脚的经验传授给他，说不定将来还把你以前那高度给超越了呢？”

“呃，这……”

被吴群利这么一说，倒是轮到高勋被呛住了。

确实，作为一名前国脚，自己这位当父亲的确实不够责任，高毅到今年16岁了，自己却从来没有传授他任何足球上的经验或者技术，甚至乎，对着自己儿子，高勋自己连跟足球沾边的东西都绝口不提。

想以前，心血来潮时到体育广场踢野球时，还兴致勃勃的教过几个孩子踢足球呢。但自己的儿子，关于足球方面的东西自己却一直保持冷漠。

在高毅对足球有兴趣的背景，且上高勋自己也有这个能力去教他的情况下，自己在这点上做得确实不负责任。

但人类这种生物，都极其擅长为自己开脱。

只见高勋尴尬一笑道：“唉，哪有这个时间精力呢，我整天都得上班什么的，你也知道，会计财务这一块的活儿特别繁琐，一到月末，我都经常得加班呢……哎，为了生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吴群利当然明白高勋这番话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了，在人情世故上还是非常明晓的。

只见吴群利也是笑着附和道：“确实，为了生计你也够辛苦的。”

高勋在帮着自己开脱完后也是尴尬一笑，尽量把刚才的话题给扯开。

于是乎，高勋又回应了一句：“但小毅去了一中后，也没多少时间踢球了，毕竟一中的课程紧，作业也多，之前我还偶尔发现他偷偷摸摸的踢着野球。但现在嘛，小毅一直把成绩保持在全级前二十名内，时间几乎都用在学习上了，我想呀，他自己估计把踢球的事儿都放弃了吧，我也就没跟他计较了。”

“噗……”

听完高勋这番话，吴群利顿时就“喷”了。

他没想到，像高毅这种踢球这么有天赋的球员，居然还是学霸？更重要的是，还是一所重点中学的学霸！这实在超乎吴群利这么多年基层足球执教的认识。这些年来，吴群利遇上的有踢球天赋的孩子基本都是读书一般甚至较差的“野孩子”，从来就没见过什么“学霸球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