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芃一怔：“什么意思？”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啦！魔镜魔镜告诉你，你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善良的镜子，求你大发慈悲，快点告诉我什么叫‘最后一世的机会’！”

“想知道？”孽镜台开始拿腔作调起来，“那你求求我……”

芃芃被这一长串话绕得晕晕乎乎，只抓住一个重点：

这道声音与方才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同，空灵声音在纯白色的虚幻白雾中回响，影影绰绰间，倒让芃芃油然而生一种真·天选之子的使命感。

“……你师门三人杀的人越多，越能铺就燕归鸿飞升成仙之路，因为他需要五行杀孽，一来为了飞升，二来可以在冥界中来去自如，天机我只能泄露这么多，你们自求多福吧！”

燕归鸿捏碎了手里的药瓶。

话说到一半，芃芃一脚朝镜子踹去，毫无防备的镜子被她一脚踹倒。

比如她的师尊戴着一顶白帷帽杀入了昆仑墟，不仅斩落了燕归鸿的人头，那个养了白鹤、涂生发液的清阳长老，教灵妖课的元昊仙尊，还有祝献飞，公仪澹……企图阻拦他的人，都成了剑下亡魂。

他杀那小姑娘，难道是为了把她送去冥界带着他的未婚妻一起嫖小倌的吗！

“说人话。”

芃芃抬脚就又要踩镜子。

孽镜台望着她，认真道：

“孽镜台前无好人，你所看到的，是世间恶人所做的恶事。”

她永远都不会变成那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样子！

“万两黄金带不来，一生惟有孽随身，小姑娘，回去完成你应尽的使命吧。”

低着头，脚步沉重的，不知道在为着什么，挤在小小的车厢里整日颠簸，被挺着啤酒肚的秃头男人大骂也不会反驳一句。

她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背着双肩包，从双马尾小学生一路蹦跳长大，从比着奇怪的手势冲人发光波，到抱着文件穿行于狭小的格子间中。

若这世间还有人能改写既定的命运，那只能是眼前这个，跳出人书生死簿，来自未知异界的一缕魂魄。

孽镜台吵不过这个臭小孩，还要被她踩，就连扣她功德她都不怕，它气得牙牙痒，愤愤道：

芃芃想，这肯定是那个破镜子编出来的鬼故事，想吓唬她罢了。

“那好吧，可是你也不能给我打哑谜啊，我文盲，你说这些我听不懂，你直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就好了嘛。”

松绿色的身影停在忘川的一叶扁舟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再靠近。

“呵呵，王八蛋，你玩我，我玩死你啊！”

没有一个小朋友不怕叫家长，芃芃收回脚，蹲下给它擦擦灰：

他到底在干什么。

快要窒息的芃芃：“……不、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她可是师尊师兄师姐的救世主，是才刚刚拯救了一个漂亮三老婆的盖世英雄！

孽镜台大怒：“踩烂我也是天机不可泄露！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有点蹬鼻子上脸了？你再这样我叫你家长了！”

“但这第十世，你闯进了他们的命运之中，也是改变他们命运的唯一机会。”

壮志满怀的芃芃脚下一轻，又顺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而去。

“这不是噩梦，是孽镜台。”

冥府娘娘松开她，笑了笑：“没关系，修士飞升不了，还是会来冥府见我的，期待你们早点回来找我哦！”

她才不会被吓唬到！

芃芃嚣张冷哼：“我不怕！我的好兄弟是天道之子，扣1天道之子原谅我！”

“冥府娘娘吗，我们走了以后，娘娘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想你……”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境。

“天机不可泄露。”

开玩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求这两声算什么？惹急了她也不是没磕头过！

“不用怕，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虽说冥府娘娘与他们似乎关系融洽起来了，但正因如此，九炁才更担心这位肆意妄为的冥府娘娘会想办法拦下他们，不让他们离开冥界。

忘川的湖水有些冰冷，但芃芃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师门众人，就一点不觉得害怕。

芃芃：“……第二次婉拒了哈。”

芃芃在朦胧白雾中清醒过来，迎上的是九炁略带关切的目光。

芃芃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师尊师兄师姐才不是恶人！你这什么破镜子，根本不准！没做过的事情不许赖在我师尊师兄师姐的头上！”

受人之托的孽镜台将它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结束之后，地上的镜子支棱起来，抖落一身尘土道：

“……什么人在背后相助？”

芃芃遥遥冲冥府娘娘挥手：

孽镜台被芃芃气得半死。

“孽镜台从无错漏，你所看见的，是他们某一世所犯下的孽，孽镜台不会冤枉善人，你看，你在这孽镜台中一片空明，皆因你是善魂……”

“大家加油！007打工人绝不认输！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你们还一样元气满满哦！”

话说到一半，那松绿色的身影就眨眼间扑了过来，一把将小小一只的芃芃抱进怀里。

孽镜台叹了口气，又道：

九炁回头牵住她的手。

在她来到冥界的这几日内，它不是没有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将天机泄露给她。

芃芃一怔。

一闪而过的画面中，有高楼嶙峋，有地面车辆疾驰如飞。

又比如她平日最喜欢养养仙草炼炼丹的师姐，也带着厌恶神情握着手中长剑，碎片世界的师姐穿着华丽道袍，立于万人之上，眼神却麻木空洞，与蹲在灵田边给仙草浇水的那个娴静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哼，我若是想要阻拦，你们还能来到这里？你以为，这阵眼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打开？若非我大发慈悲，你们在这湖里泡发了都出不去！”

上面有人了不起啊！

漆黑岸边隐约还能看到几个身影。

芃芃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刀尖直指镜面：

“你只需记住，不要让他们沉浸在复仇中，迷失了他们的道——也就是不要一心复仇，滥杀无辜。”

“杀生必造杀孽，你以为只杀一人即可，可一旦走上以杀止杀之路，便是欲壑难填，再难收手，凝望深渊者，必将被深渊回望——”

众鬼：……快滚吧你。

“您是来送我们一程，还是要阻拦我们？”

月无咎那人看上去也没这么多花花肠子，到底是怎么教出公仪芃这个奇奇怪怪的徒弟的！？

芃芃：“什么是孽镜台？”

孽镜台：“……”

陌生的片段，指的是脸虽然是熟悉的，但镜中发生的每一个画面，都是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甚至连她最最温柔的师兄宿怀玉，更是永远孤身一人，她在避世无人处苦练修为，在无人理解的眼神中弑师叛变，无尽的追杀讨伐中，她不言不语，行走在幽幽长夜中，是永远独行的影子。

……这发言，一听就是老傲娇了。

她突然睁大双眼，朝着半空中某个不存在的人影狠狠竖了个中指。

“嘿嘿嘿嘿我就知道我的乖乖芃宝心里有我！你说想我是不是想和姨姨一直一直待在冥界的意思呀？你肯定是这个意思！既然我们芃宝这么乖姨姨马上奖励你十个亲亲么么么么么……”

空中回响起这个声音，芃芃昂头朝虚空中看去，却并没有找到人影。

只不过这一次，沿途之中不再是那些令人心情压抑的九世碎片，而是一些……她觉得似曾相识，又光怪陆离的场景。

“……你真不愧是那三个杀神的同门。”

但今日与这小姑娘打过照面之后，它这个念头反而愈发坚定。

芃芃还跳上去踩了两脚，边踩边说：

“现在可以说了吧？”

“随便你信不信我，反正我只是来告诉你，你是师尊师兄师姐重生的九次，不是白白重生的，这是他们最后一世的机会，如果他们还要被燕归鸿那个小人利用，造出那么多杀孽，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他们了！”

孽镜台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之后，骂骂咧咧地不知道在摁什么东西，就听见“归零归零”。

燕归鸿：“……”

“你师门的那三人历经九世，皆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但他们的力量只能令时间重来，却不能再撼动这三人的命运，因此虽有九世的机会，却不过是重复同样的杀孽。”

“别踩了！你知道我是多少年前的古董吗！踩碎了我你八辈子的功德都给你扣光！”

芃芃希望那不是她的功德。

“是太累了吗？怎么睡着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趁冥府娘娘还没醒过来，我们得赶快去忘川。”

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拍了拍她的后背。

一面硕大铜镜在白雾中逐渐清晰，声音也越来越近。

她置身于一个纯白色的空间中，四周皆是碎裂的镜片，但每一片镜子折射出的都不是她的模样，而是一些熟悉的脸和陌生的片段。

哼。

诶。

“什么孽镜台，别糊弄我见识少，你是童话书里的魔镜对不对？反正是个坏东西，多踩几脚，叫你冤枉我师尊师兄师姐！”

孽镜台：……捏妈，它就说它最讨厌熊孩子了！什么善魂，她看起来哪里像善魂了！！！

经过这次生死一线，她师尊师兄师姐可不得好好稀罕稀罕她？

孽镜台看着倒映在镜中的小小身影。

“哈哈哈哈！我芃汉三又回来啦！”

而在众小倌熟稔的按摩手法之下软成一摊泥巴的芃芃，都快睡着了才终于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回过身，紧紧牵住月观玉和九炁的手，眼前一阵刺目白光闪过——

是判官三人组，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来送他们，芃芃张开双臂与他们用力挥了挥手。

芃芃得意地哼哼两声。

芃芃揉了揉眼睛，点点头：

熟悉的脸，指的是她看到了师尊师兄和师姐。

享受完鬼城精品按摩套餐之后，芃芃陷入了一个沉沉的睡梦之中。

忘川之上，吹来阵阵微凉寒风，月观玉刚要施法打开湖底的阵眼，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朝黑暗中某个方向望去。

芃芃觉得这一定是个噩梦。

孽镜台：“……你倒是挺能屈能伸。”

“那也不行，比如燕归鸿，我觉得这个大坏蛋非死不可，搁我我也要杀杀杀！”

明明和自己长得一样，但碎片中掠过的那个大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

“好，不过小九，刚才我好像做了噩梦。”

三人穿过鬼城熙熙攘攘的街道，抵达漆黑的忘川湖边。

“为什么总丢下我一个人呢？姨姨我也会寂寞的呀。”

任凭她的师尊师兄师姐多么牛逼，到最后，还得是她！救世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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