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上前。

短暂的交谈之后，伍肃将一只高阶厉鬼希望寻求和他们合作的事情告诉了叶迦：“上面已经同意了他的诉求，并且找了专人和他对接，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叶迦沉默半晌，点点头，说：“小心为上。”

虽然他真的非常不想和嵇玄合作，更不想和这个神经病再沾上什么关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的提议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的确是及时雨。

管理局的人不知道嵇玄的身份，但是叶迦知道。

作为王，他比所有的厉鬼更靠近谜题的核心。

所以，现在拒绝对方伸来的橄榄枝是非常不理智的。

叶迦问：“你们最后准备怎么处理m市百鬼夜行这件事？”

伍肃：“超自然生物的存在已经没办法隐藏了，尤其是昨夜过后，似乎全国的厉鬼和怪物都活跃了起来，各地的灵异事件层出不穷，基本上所有的媒体都在报导，所以上面决定公开超自然管理局的的存在，并且在各地设立更多的分局哨所，处理灵异事件。”

“游戏呢？”叶迦眯起双眼。

伍肃摇摇头，叹了口气：“上面不准备公开。”

——超自然生物并不只在虚构幻象作品中存在。

这件事已经颠覆了大部分普通人的想象，人心惶惶，居民们人人自危，整个社会都濒临动荡的边缘。

所以现在政府更不能告诉民众，有一个神秘的游戏在过去的几十年间，都不停地将人拉进去参加可怕的死亡游戏，并且还在一个半月之前崩溃，将其中关着的各种怪物释放了出来，为祸人间。

“不过，”伍肃说：“现在至少我们可以明目张胆地招人了。”

他叹了口气：“咱们所有的部门都在超负荷的情况下运转超过快两个月了，再加上又出现了昨天晚上这种事，我们现在人手的紧缺已经无法忽视了，以前传统的招人方式根本没法满足我们现在的需求。”

所以在公布超自然管理局存在的同时，上层还发布了招人的公告。

虽然是今天下午刚刚贴出去的，但是到现在为止，局内已经收到了雪片一样多的申请了。

伍肃补充道：

“虽然到现在为止，应征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神秘学爱好者和阴谋论者，但是认认真真想要加入的人也不少，我们今天下午审核了一部人的简历，面试从明天就能开始了，等到第一批人员培训出来，应该能缓解一点我们现在的压力。”

叶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递给伍肃一张纸：“等再发布公告的时候，你可以把这个印在m市招人简章的角落。”

伍肃将纸接了过来，低头看去。

纸片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洁白，也使得上面的纹路即使在黑暗中也变得格外清晰。

它看上去繁复而怪异，仿佛某种怪异的文字，又好似玫瑰花枝彼此纠缠，呈现出一种奇诡而美丽的意味。

伍肃辨认出，那些花纹中央的数个角落，勾缠出三个变体的字母：

ace.

他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叶迦：“这，这就是……？”

游戏中，只有进入积分排行榜前一百的玩家才会拥有代号。

一旦积分足够，游戏会根据他们曾经的表现，为他们随机分配相应的代号名称。然后这个代号则会出现在全服可见的排行榜之上，伴随着代号而来的，是象征着身份的纹饰。

这相当于他们各自独特的个人签名，一般来说无人敢仿制和盗用。

游戏内是有悬赏系统的。

无论是积分还是能量，都能在游戏中一比一兑换货币。

厉鬼利用能量兑换货币，在暗榜上悬赏玩家的肢体或者性命，游戏会对其中的悬赏价位进行动态结算，按照总共加起来的悬赏价格排序，总结出仇恨榜。

而玩家同样可以用积分兑换货币，在明榜上发布任务，请求交易或者寻找队友。

这两个榜单都是公开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盗用了其中一个玩家的签名来发布信息，希望得到暗榜上悬赏金的厉鬼也会如影随形，纷至沓来。

毕竟，大部分拥有签名的玩家，在仇恨榜上的位置都不低。

没人愿意帮别人担仇恨。

而排行越高的玩家，越不可能利用自己的签名发布信息，因为这样就相当于暴露自己的行踪。

在游戏中的那么多年，伍肃从未见到过ace的签名。

他是著名的独行者，他从来不主动寻找队友，也从来没有在明榜上发布过任何信息。

再加上在游戏里，杀死一个玩家就能得到他身上全部的积分。

所以，随着ace在积分榜上的位置越来越高，盯着他的玩家甚至比厉鬼还多，他的签名也就更没人敢仿制了。

——这还是伍肃第一次有幸见到ace的专属纹饰。

作为玩家，他非常清楚，对方这个举动背后代表着的意义。

要知道，在游戏中积分排名越高，待的时间越长的玩家，脾性就越独。

虽然和伍肃一起加入超自然管理局的玩家不少，但是在积分榜上的排名都不算高。

那些真正的大佬基本上都隐姓埋名，销声匿迹了。

所以，虽然现在超自然管理局招人的信息贴出去了，但是伍肃并不期待着他们出现，他最多只是期望能多一些新生力量来处理现在堆积如山的杂务，以及一些低等级的灵异事件——如果面对的是高等级的厉鬼，他们仍旧力量极其不足。

而现在，有了ace的签名，一切都不一样了。

作为唯一从游戏中通关的玩家，他的纹饰的号召力是非常可怕的。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真的能拉起一支在对抗游戏中的怪物上有十足经验的队伍。

伍肃被这个想法砸的头晕目眩。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纸片，心脏怦怦直跳，喉咙都有些干涩：“您……”

叶迦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不过，你要想好。”

——毕竟，这个签名引来的不只有玩家。

这仿佛兜头一盆冷水，将伍肃泼醒了。

ace在游戏中那么多年，结仇无数，而且，在游戏崩溃之前，他还鬼王嵇玄悬赏，成功登顶仇恨榜第一。

他陷入了纠结。

现在游戏已经崩溃，玩家之间的竞争关系也随之消失，所以在玩家方面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

但是，厉鬼方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伍肃毕竟不是鬼，所以并不知道对于离开游戏的厉鬼来说，还认不认那个仇恨榜。

叶迦想了想：“仇恨榜你不需要担心。”

伍肃松了口气。

但是，紧接着只听对方说：“你需要担心的，只有那些和我在游戏中结仇的厉鬼会不会找来。”

伍肃：“……”

颤抖的心，颤抖的手。

看着伍肃一脸纠结的样子，叶迦善解人意地说：

“你现在可以不用给我答复，回去考虑一下，做出决定之后告诉我就可以了。”

在和伍肃分别之后，叶迦转身去了自己先前去过的那几个仓库中，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搬空了，无论是那个养着怪物的水箱还是装着人皮的集装箱，全部都被搬离。

就连和那只冒牌血蛊鱼战斗的痕迹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很显然，对方是借着城里被百鬼夜行搅和的一团乱的机会做的，他们处理的非常彻底，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叶迦记下了那几个仓库的编号，准备第二天去局里查以下。

但是，根据对方在这方面的谨慎程度，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信息。

离开码头之后，叶迦回到自己的公寓。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维持着高强度的工作了。

虽然整个房间依旧是一团糟，但是他也没什么精力去管了。

叶迦简单地冲了个澡，然后向着自己尚且算得上完整的床铺走去。

但是，他刚刚坐到床上，小黑手就凑了过来：“那个人类回复了。”

叶迦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这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对方居然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小黑手将纸片递了过来。

“我和我的上级汇报了你的建议，他们认为可行。”伍肃的声音从纸片中传来：“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不调动起一切可能的力量，人类无法抵挡住游戏中的怪物，以及那个对人间虎视眈眈的母亲……虽然很冒险，但是可惜我们没有选择。”

叶迦问：“那现在我算是你们的编外员工了？”

伍肃一愣：“……应该算吧。”

叶迦笑了下，说道：“那现在我们来谈谈待遇问题。”嵇玄那边的额外收入估计没戏，无偿打双份工的日子他实在不想在经历了。

伍肃：“……”

？？？

话题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

在结束了伍肃的商谈之后，纸片在掌心中自动燃烧，鲜红的火焰倒映着青年的眼底，犹如振翅欲飞的金红色蝴蝶。

火光逐渐熄灭。

房间里再次变得黯淡下去，窗外墨色的天空边缘透出一点隐约的深蓝色，昭示着黎明的到来。

灰蓝色的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令不大的卧室都变得一片朦胧。

叶迦垂下眼，他将灰烬从自己的手掌中拍掉，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既然伍肃同意了自己的建议，那他就必须处理一下仇恨榜的问题了。

他的仇人已经不少了，倘若还有更多的厉鬼被利益吸引来到m市，他们将很难应对那么庞大的鬼群。

——刚刚说了要远离神经病，结果才过去了不到半个晚上，他就得打破誓言了。

脑海中闪过先前在走廊中对峙的情景，叶迦感到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要不……过两天再说吧？

反正伍肃也不会立刻发出第二批公告。

而且，他现在实在是太困了。

叶迦打了个哈欠，眨了眨因为困倦变得有些朦胧的双眼，然后整个人向后栽倒，将自己扔进了床里。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整个床的四个脚都不堪重负地断裂了。

床板轰隆砸在地上，腾起一片尘土。

叶迦躺在一片废墟中，冷静地望着天花板。

困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他有找嵇玄的第二个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