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的时候每一天都是艳阳高照,京城中热闹非凡,但地属偏僻的宁家庄村头最穷的宁家却是出奇地一整天没出来下地干活儿,年后刚过完十一岁生辰的夏渺玉也在屋子里纳闷,夏老爷在隔壁屋里细细碎碎地讨论着什么,夏老爷的叹气声和大夫人的哭声嘈杂在自己耳边。
自己家里贫苦,自己也颇为懂事儿的很,五岁夏老爷下地外出,自己就学会在家里哄自己的儿子了,七八岁了也担起了下地干活儿的任务。
自己的儿子如今病了,额头烫烫的,两三天都是这样,夏老爷没有钱给自己的儿子请郎中,自己只能一遍遍地给自己的儿子拿凉帕子擦拭额头。
夏渺玉想着,却莫名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又给自己的儿子换了一块冰凉的帕子,夏老爷大夫人这时却叼着烟斗推门而入了。
“夏老爷大夫人,今个不做饭了么?”自己怯怯地问着,黑黝黝的眼睛里藏着些惶恐。
夏老爷大夫人似是惋惜地看了自己一眼,淡淡说:“不吃了,夏老爷今天带你出去吃。”
夏渺玉一喜,脸红扑扑的,看了一眼屋内的大夫人,欢天喜地的出了门。
镇子上真是热闹,红红的灯笼有的还没来得及摘下,映得夏渺玉的脸一层红色,眼里一层红色。
自己牵着夏老爷的手,笑容没有停下过,市面上好多吃的,热腾腾泛着香气的肉包子,亮晶晶的糖葫芦,一排排的蒸糕,看得夏渺玉口水直流。
但自己从来没尝过这些美食,每次只敢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好记下这些好吃的模样。
但今天却是走了大运,夏老爷大夫人走到放着肉包子的笼屉前,从小腰包里摸出几个铜板来,那老板收下后,用荷叶飞快地包了三四个大肉包子进去,递给了夏老爷。而夏老爷,竟然又递给了自己。
自己感受着手掌中热腾腾的温度感到不可思议,夏老爷大夫人一再催促自己快吃,夏渺玉却有些犹豫,想分给夏老爷一人一个。但却被回绝了。
自己兴高采列地边吃着包子边走,却是越走越偏辟,渐渐远离了喧嚣的集市。
夏老爷的表情似是越来越凝重了,夏渺玉的心中也越来越害怕胆怯起来,走着走着,约摸看见前面有个人影在张望,仿佛就在等着他们的到来一般。
“夏老爷,咱们去哪里?”自己终于才敢问出口,但却没有人回答他,竟只是带着自己直直走向那个人。
恐惧爬上自己的心头,夏渺玉开始企图挣扎开父母的双手,但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攥着自己的手也是一紧。
走到那人跟前,看清是个麽麽长相的妇人,那妇人冷冷说:“怎么这么晚?丫头不卖了个是吧?”
卖?
夏渺玉心中一惊,卖这个字眼重重地敲击着自己幼小的心脏,一下子慌了分寸,连忙攀着大夫人的衣袖惊恐地问道:“大夫人?夏老爷?这,这是作甚?你们怎的都不讲话?”
大夫人却别过头,不再忍心看自己,夏渺玉愣愣的,觉得心底冰凉冰凉的,一回头,夏老爷还在与那婆子商讨着什么。
“您多包涵,多包涵!孩子给您带来了,千万要给个好去处!”
自己夏老爷陪着笑,是那种夏渺玉从未见过的谄媚。
“知道了知道了。”麽麽颇是不耐烦,敷衍道,却是一把将瘦弱的夏渺玉从夏老爷跟前扯了过来。
毫不客气地一番打量后才用鼻孔喷了口气:“又黑又瘦的,面貌也是一般,顶多值个三两,不能再多了!”
夏老爷大夫人的脸色却是惊变:“三两?这也太少了,李老二家的小子也还卖了十两呢!”
“十两?那是人家应得的!你咋不看那是个白胖小子?你家是个女娃,黑瘦不说了,蔫了吧唧的,肯定在你家也没享什么福,我带过来,不说吃香喝辣,起码不让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吧?”
夏老爷大夫人的表情有所缓和,似是又想起家中重病的儿子,一咬牙:“成,您说啥便是啥吧!孩子交给您,千万要说个好去处哇!”
夏渺玉听了这话彻底崩溃一般,眼泪成珠成串地往下滴落:“夏老爷大夫人不要啊不要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看自己的儿子啊!”
自己哭喊得惊天动地,但本是最疼爱最辛劳的父母却始终未曾多瞅自己一眼。
嬷嬷从怀里掏出个绣着金花的布袋来,摸出些许银两给了夏老爷大夫人,夏老爷大夫人不敢停歇,掂了掂分量,连忙揣进怀里,连声道谢。
此时夏渺玉也明白眼前这人约莫便是牙婆子了,牙婆子是专门倒卖娃娃的,还会将娃娃直接掳走卖人的。
自己当时吓得哇哇大哭,细如麻杆的身体却抵不过粗壮肥胖的牙婆子,大夫人已是泪流满面,却愣是没再多说一句话,胡乱摸出个纸条往自己手中一塞,夏老爷没有再看自己一眼,转身离开了。
自己看着那决绝的背影,这恍然间才知晓,自己被夏老爷抛弃了,自己被卖了,卖给牙婆子,卖掉的钱,许是都拿给自己的儿子医病了。
绝望在她小小的内心中蔓延侵蚀,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惶恐不安。
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被牙婆子接到一个老宅中,里面也有许许多多半大的孩子,这些孩子除了吃便是睡,只是偶尔会有人被接走,再也没回来过。
“夏渺玉,对不起了,为了救活儿子,我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