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黎家夫妇冲进病房的时候, 黎多阳刚躺下没一会儿。

此前,守着他的裴时屹由于体力不支,挂着药水直接趴在他床边睡着了。颜嫚怕怕他把病拖得严重, 找人悄悄将人抬到隔壁病床上安顿。

窗外寒风呼啸,猛烈地撞着玻璃。

门被推开,沈华云一看黎多阳触目惊心的脑袋,还有那张因失血而发白的脸,彻底无法镇静:“谁干的?!那个王八蛋呢!我要去宰了他——”

黎东成也黑了脸, 四处看着寻找裴佑平的身影。

小儿子出生后,他们夫妻俩的事业也处于上升期, 比起黎淮,给予这个小儿子的陪伴时间相对稀少很多,便在这种愧疚的心理下将小儿子养得格外娇贵,平时手上拉个口子都会心疼半天。

不久前接到颜嫚电话, 听说儿子被推下楼梯摔破脑袋时, 沈华云心都凉了一截,要不是黎东成在旁边提醒, 还险些闯了红灯。

其实电话里颜嫚就将大致经过说了,可听到和亲自看到毕竟不一样, 尤其看到孩子头上还缝了针,以及那身粘着血迹的衣服, 昔日的自持一点儿都没了, 沈华云慌手慌脚地要去摸那张脸, 又怕不小心摸到伤口,急得眼泪往下掉。

黎多阳睁开眼,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吓了一跳, 要坐起来,沈华云顿时摁住他肩膀:“别、别动,妈妈来了,别怕啊乖,谁都不能欺负你!爸妈都在!”

“妈……”

黎东成看黎多阳此时状态还好,稳定心神去和颜嫚交涉,又接着去问了医生,听说没有颅内出血和其他严重后遗症,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颜嫚拿纸去给沈华云擦眼泪。

沈华云当即偏过头去。

颜嫚强忍着才没掉眼泪:“华云,真的对不起。”

沈华云咬牙道:“人不是你推的,你不用道歉。”

她知道这事儿怪不到颜嫚身上,可失控的情绪实在没办法理智到丝毫不去迁怒,抹了把眼泪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了,你丈夫裴佑平这些年本就一直看不起我们家,我们不是睁眼瞎,清楚得很!尤其是我公公去世后,连个好脸色都不会装了!我们本也没想去攀你们裴家的高,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可裴佑平呢?他做了什么?!乖仔才多大啊!这是想把我们家孩子给弄死吗?!”

颜嫚身子一晃,死死咬着嘴唇,硬是一个字都没反驳,身子却站不稳了。

黎东成眼看她要滑下去,连忙扶了一把,正要喊医生过来看看,颜嫚忙撑着墙道:“我没事,没事。”

沈华云死死抓着床单。

黎多阳头有些晕,他瓮声道:“妈,这事和颜阿姨无关,你别……”

“我知道,你睡你的!别操心这个!”沈华云哽声道。

相处这么久,颜嫚什么人,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颜嫚也开了口:“阳阳,你妈妈不是那个意思,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别多想,先好好休息。”

黎多阳嗯了声,再次闭上眼睛。

沈华云抬眼,看她憔悴的神色,心里也知道她不好受,问:“裴佑平呢?他人在哪儿?”

“他跟着警察去做笔录了,还要调小区的监控,本来我也要去的,可这边没个大人,我不放心……”

沈华云愣住:“警察?”他们还没来得及报警呢。

颜嫚点头:“时屹报警了。”

“……”

这倒是令人意外,沈华云和黎东成对视了一眼,沉默。

过了会儿,沈华云让黎东成先去派出所那边处理情况,这才重新看向颜嫚。

她站起身,已经比先前平静了许多,只是嗓子有些哑:“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儿子躺在隔壁病房……今早就听说他发烧了,现在又出了这些事,身边也不能离人,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颜嫚朝床上望了一眼,点点头,关门走的时候,又忍不住说了句对不起。

沈华云难受地叹了口气。

黎多阳晕乎乎躺了半晌,睡得不舒服,可醒了更不舒服,眼睛索性就不睁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忽然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像是来了一群人。

他眼皮很沉,睁不开,隐约听到了裴老爷子的声音。

可老爷子没能进来,门就沈华云紧紧关上了。

他听到沈华云哭着骂道:“什么狗屁的救命之恩!这是我们欠了你们裴家的!你儿子做的那些事,您老难道就真的一丁点儿都不知道吗?!你是能睁只眼闭只眼,我要是像你这样,我孩子都要没了!”

那之后,病房里恢复了宁静。

这夜,黎多阳睡得很痛苦,头撞破后的伤口时不时发疼,一个不注意就会牵扯得更痛。

早上醒后,整个人都虚得不行,吃了些清淡的粥,又休息一会儿,状态好些后就被沈华云和赶来的黎东成一道扶着走出去,说是要换家医院再看看。

毕竟是脑袋上的伤,夫妻俩不敢马虎。

离开病房的时候,黎多阳瞥了眼隔壁。

里面的病床空荡荡的。

沈华云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昨晚就被他家老爷子叫人带走了,肯定会照顾好的,你放心吧。”

当天,黎家夫妇就在另一家医院找了权威的专家看诊,之后还要再留院观察24小时。

沈华云陪着他一起住院,黎东成还要回去处理那些杂事,有些焦头烂额。

期间,夫妻俩的低声谈论黎多阳基本都听到了。

昨天整个过程监控都拍得清清楚楚:裴佑平和颜嫚发生争执,欲要动手时被上来的黎多阳拦下,男人激动下一把将他推开,黎多阳被那猛地一下推得没站稳,摔下楼梯,随即脑袋磕上了台阶……

黎东成抓着头发说:“裴佑平咬定自己是失手,而且伤情鉴定也只是轻微伤,现在就是民事纠纷……裴佑平甚至一开始都没当一回事。昨天大家都在调解,但这事儿和不和解,都对他影响都不大。赔偿什么的,你觉得他缺钱吗?”

沈华云气道:“那就这么算了?!”

沉默了一阵,黎东成满脸愁容,他拿了根烟静静看着:“裴佑平现在已经交给律师处理了,倒是裴老爷子一直在为这事儿跑,要全权负责。”

“谁稀罕他负责?还不是他养出来的好儿子!”沈华云呸一声,“他倒是会充好人,当初但凡好好管管自己儿子,也不会出这些事!裴佑平现在这么猖狂,不就是裴建生半辈子纵容出来的吗?!”

黎东成嘴巴合上,不说话了。

半晌后,沈华云问:“这件事小淮不知道吧?”

黎东成叹气:“哪能告诉他?他知道不得连夜回来?现在乖仔伤势已经稳定了,好好养着就行,等他放了假再说吧。”

沈华云点头。

两人都累了,还没好好喘口气,庆河市那边又打来电话,是老太太询问他们年后出国的时间。

毕竟是她丈夫亲兄弟的孩子,逢年过节也会打电话联系,突然听说得了病,老太太不放心,要到时候一起过去看看。

夫妻俩更不敢把孩子出事的消息告诉老人,说了句“就那几天,过年再看大家时间定”便应付过去。

挂了电话,倒是神色凝重起来。

沈华云看一眼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儿子,起身对丈夫道:“咱们出去聊聊吧。”

黎多阳请了一周的假养伤,前几天是在医院,等拆了线就被沈华云接回家,请了个短期护工,夫妻俩轮流在家照看。

这段时间,楼上颜嫚的房子一直锁着。

期间裴老爷子上门了几次,沈华云态度坚定,一次没让人进来。

黎多阳倒是见了颜嫚一面,女人看着比先前平和许多,柔声询问他还有没有哪里难受,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面色还是有些忧愁。

黎多阳问她:“裴时屹呢?他退烧了吗?”

对方一愣,笑道:“这么多天了,要是还不退烧,那就有大问题了。”

“退烧了就好。”

颜嫚背过身给他倒水:“楼上的房子,这段时间应该都会空着了。”停顿了下,才继续说,“我最近要处理一些事情,在我姐姐那里暂住着,时屹那天之后情绪一直很反常,他爷爷看了监控里他提菜刀的画面,害怕他弄出事来,现在把他关在家里,上课也都是请的家庭教师。”

黎多阳知道她口中的处理事情应该就是和裴佑平离婚的事情,并不惊讶,只是没想到裴时屹会被关在裴老爷子那里。

“他确实出格了,”颜嫚在他床边坐下,神色恍然,她似乎需要一个人倾诉,也不等黎多阳回应又顾自说,“我这些天一睡着就做梦,梦到那天的事,前面都是一样的,后面却好几个不同的版本,有一个版本是你摔得起不来了,还有一个版本,是时屹提着菜刀没有停下来……那几次醒来,简直呼吸不过来。”

这是焦虑过度了。

黎多阳抿了抿唇,说:“颜阿姨,你这两天去看看医生吧。”

颜嫚微怔,看他一眼,点头:“我知道,不只是我,时屹也要去,我怀疑他可能受了我的影响……”

黎多阳蹙眉,本能道:“不是。”

颜嫚笑道:“你不用……”

“如果真的被人影响到心理健康,那也不会是你,”他说,“颜阿姨,如果你想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先让自己快乐起来吧,事情总会一点点解决的,裴时屹可能没跟你说,但他真的很在乎你。”

颜嫚望着他,半晌后认真道:“好,阿姨会努力的。”

……

头上的伤养得基本无碍后,黎多阳重返校园。

后桌的位置是空的。

余嘉文和陈伦来了几遍,都是问他头上的伤哪来的,他随便敷衍过去,等他们再问到关于裴时屹不来学校的问题,他也摇了摇头。

离期末考仅剩三天的时候,黎多阳突然看到了一个大新闻:裴氏集团的裴总深夜搂着嫩模在黑灯瞎火的巷子里调情,结果被人开了瓢。

当夜就去了医院缝了好几针,裴佑平气得歇斯底里,据说原本还要闹大,被裴老爷子带着一群人拦住了……之后病房不许任何人前去探视。

外界诸多猜测,大多倾向于这位裴总出轨还泡了别人的妞,被报复了。

不少人喜闻乐见。

黎多阳发了会儿呆,关掉页面给裴时屹发消息:

【你什么时候来学校?】

这条消息到放学都没得到回复。

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自从出了那件事后,他和裴时屹就处于失联状态。

颜嫚说,裴时屹那几天行为过于反常,被裴老爷子一直关在家里。

那手机应该也都收走了。

上完夜自习,黎东成的车在校门等他。

这些天,都是父母轮流过来接他。尽管都看过监控,可沈华云始终怀疑当初那一推是裴佑平蓄谋已久,甚至想要黎多阳的命,毕竟对方以前的种种言行就总透露着——黎家最好能完全消失在他面前。

车上,黎多阳看着窗外成群结队离开的学生,出神。

黎东成说:“我和你妈妈找了个外教,等考完试,你就专心提升外语,那边的高中已经申请了,是你以前提过的,当时还说很棒的学校,里面的校长你叔叔正好也认识……”

黎多阳愣愣地看过去:“你们确定了?”

之前亲自来学校接他去吃晚饭的那天,他们就说了这件事,当时的意思是,如果明年去A国开拓市场,那么他们两人在这几年里是要长期待在A国的。黎淮已经成年,且在上大学,又很会为人处世,他们倒是没什么担忧,可小儿子才十五岁,心性又总有些天真,又是娇贵养大的,独自放在家里,他们是怎么都不放心。

此时说这些话,就是已经确定去A国了。

黎东成握着方向盘,道:“确定好些天了,也跟你奶奶商量过,不过你奶奶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他微微笑了,“她还想天天跟着小区里的老太太们练练太极,养养花,旅旅游呢……你奶奶朋友多着呢。”

黎多阳说:“我的朋友也在这里。”

黎东成一顿,瞥他一眼:“你才多大?你小学的朋友你还记得吗?初中的朋友除了同校的,你现在联系的多吗?”

黎多阳想说记得,上辈子小学的朋友他全记得,每一个都记得。

可嘴巴张开一秒,还是合上了。

上辈子他的朋友很少,可现在他有很多,如果再过十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记得初中时一起玩过的朋友。

黎东成说:“你要知道,天下无不散筵席,到了新地方,你也会交到好朋友的,你叔叔只在你小的时候抱过你,现在病了,听说你要去那边上学,高兴了好几天。”

黎多阳沉默着。

期末考试当天,黎多阳终于见到了裴时屹。

裴时屹是被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和张叔一起送过来,前者似乎是裴老爷子的某个助理。

少年脸色不大好,瘦了很多,看到他就径直走了过去。

那位西装男人本想上前,被张叔制止:“裴老说送到让他考试就行了,你再过去,小心刺激得他又闹事。”

那人无奈停下,即将开考,学生们来来往往,他们站在这里显得很突兀,只好先离开。

黎多阳和裴时屹一个考场,对方一来,他就懵了,还没开口,便被上前的少年捧住了脸。

裴时屹盯着他眉头上的那条伤痕。

他问:“还疼吗?”

黎多阳摇头:“不疼了。”

裴时屹又看了几眼,轻吹了下,又问:“复查了吗?”

黎多阳抬眼看他,说:“拆线的时候就复查了,没大问题,你这段时间怎么样?一直在你爷爷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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