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且让杜平去查,可杜平去了大半日,空手而归。据他所说,近日并没有发现大量铜钱被兑换的现象,也不存在有人多次少量兑换,更与刘能和弃之无关。而近期兑换的人,有一些是蕃商,也有一些是今冬要出海贸易的商户。因为要出海,将会子换成铜钱,他们认为更保值,也不会长时间离开而让会子贬值。
这是情理之中,但出海不能携带铜钱,这是明文规定的。本地海商尚且说得过去,可以收于家中,日常生计都能使用。可蕃商要离港,换了铜钱又是为何?
杜平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让苏比去四海茶馆。
苏比这些日子已经能在茶馆混得风声水起。因为他幼之怙恃,远在异国他乡,蕃商们都会对他多有照拂。而苏比随父母四处贸易,小小年纪在为人处事上有些圆滑,因此有意卖弄乖巧,因此更能受到同为异乡客的同情与喜爱。
不消半个时辰,苏比已经回来复命。
“他们说,铜钱在南洋诸蕃都能用,特别是用于海上贸易,可以直接购买物货回程。”苏比喝了大口冰饮子,“若是以货易货,要折损不少。”
杜且能理解商人逐利的心理,出海不易,自然要利益最大化,“可他们要怎么带出去?”
少量的铜钱,市舶司可以当做没看见,可大量携带,必然会引起注意。
苏比摇头,“他们不告诉我,说我以后就知道。”
杜且笑了,揶揄道:“其实你也携带过呀,那度牒不就是缝在你衣裳带回来的。而在此之前,也是有人带出去的。”
苏比挥着小拳头,说:“那不一样,度牒轻巧易携带,不会有人检查。再说了,度牒并没有查禁。”
杜且看他一脸严肃,没有再逗他,“你也知道度牒易携带,可还是有人非要选择不易携带的铜钱,说明铜钱的利润空间很大。”
当然,度牒不易收购,这也是不会成为走私物品的重要原因,况且蕃人来此并不需要度牒。只能说苏比的父亲远见卓识,保了苏比一条命,又给了他足以安稳渡日的财富。
这世间的父母大抵都是如此,都为了儿孙拼尽全力。
而她只有自己,也只为自己。
自私,谈不上。她也不敢自利。
“私货和私舶,很难禁绝。”苏比虽小,但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九死一生之人,“尤其是海上还有盗匪,杀伤抢掠,无恶不作,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杜且轻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很难过,可很多事情非你我力所能及,要靠所有人的努力,才能真正地杜绝和消灭。而私舶大多与海盗勾联,不也是屡禁难止的主要原因。沈家虽有免检之权,也曾有走私之实,但都是过去的事情。”
苏比不解地反问:“你不贩私?”
“我为何要贩私?”杜且同样不解,“是谁说我要贩私?”
苏比是听来的。
在四海茶馆,蕃商聚居的蕃坊,都因为沈家要重启商舶而蠢蠢欲动,想着如何能上沈家的船,可最后因为杜且贴出的募商告示而断了念头。沈家的商舶回风号,并不开放蕃商预定舱位,只招募本地商户出海贸易。
这旨在把泉州城的舶货带出去,还能再带回来,而不是把蕃商送出去,以此谋利。能看得出来,沈家此举意在扩大泉州城海上贸易的影响,吸引更多的蕃商来泉贸易,也把更多的香料带回泉州。
免检是其最大的优势,如此之巨的商舶,想要携带私货轻而易举。
人人都道杜且要贩私,也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她要还债,这是最快获利的方式,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