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之神情如常,但目光始终望着杜且离去的方向,良久才收回目光,问道:“刘掌柜为何不向大娘子提出,源记的瓷器要随沈家商舶出海的要求。”
“泉州城的瓷商又不止我源记一家,沈家要出海贸易,无论选中何人的瓷器,对我源记都是有利而无害的,只要能吸引更多的人来此贸易,我又何愁做不成买卖?”刘能又是一声轻叹,“傅青山真是短视,为了眼前之利而是你二人闹僵,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只不过,弃之啊,你们要小心,我听说傅青山与顾家接触频繁,顾家香品的香囊便是由隆祥庄来做的。”
弃之反问道:“刘掌柜与傅掌柜一向交情不浅,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交情不浅,是什么给你的错觉?”刘能连忙撇清,“你是要说我向沈家逼债的事情吧?这本就是沈家欠下的债,我与傅青山一道前去,并不能说明我与他交情非浅。难道要因为沈家只剩杜娘子,而放弃追债吗?可傅青山是沈严的姑父,他才是最该对沈家手下留情之人。”
弃之也看出傅青山并不非良善,因此才与他签下二十年的委托契约,并且要了他四成的佣金。但没想到,傅青山这么快便翻脸不认人。只能怪自己当初太天真。
“刘掌柜既然不愁买卖,为何又要找我呢?”
人人都可以把话说得漂亮,但也可以把事做绝。他是一个牙人,自有识人之术,只可惜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一个从谷底刚刚翻身之人,都能如此决绝,更何况是一个还在云端之人。简而言之,刘能并不需要他,源记眼下经营平稳,没被同行排挤,也没有遭受不公的对待。
刘能反问道:“难道大掌柜有买卖不做吗?”
弃之笑了,“做了有可能比不做更糟!”
“大掌柜不是瞻前顾后之人,难道是被傅青山吓到了?”刘能用的是激将法。
但弃之不为所动,“吓到倒是不至于,我与隆祥庄的事还没有了结,只怕要耽搁几日,才能与刘掌柜再议。”
“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大掌柜尽管开口。”
刘能的热情并没有让弃之打消疑虑,他是有意与热销物货的商户合作,但像源记这种大商户,弃之能获利的空间不大,他更倾向于寻找那些初创的商户,可以一同谋求更大的发展。
而他相信,刘能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他的目的是把滞销的药瓶卖出去,以缓解源记货仓不足的压力,而不是真心实意与他合作。
杜且对刘能的瓷瓶很满意,源记烧制的药瓶款式新颖,且款式众多,三万个瓷瓶共有六种款式,可以满足不同香品的所需,尤其是细口的瓷瓶,可以用来单独存放素馨花水,就像用透明瓷瓶装的大食蔷薇水。用本地烧制的白瓷存放本地种植与蒸馏的素馨花水,确实能相得益彰。
她把瓷瓶带回船坞,章葳蕤也认为是最佳的选择。香囊携带方便,但密封性不强,容易散香,瓷瓶却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只是瓷瓶的成本要高于香囊,且易碎。可是刘能给的造价极低,章葳蕤认为完全可以替代香囊。
至于瓷瓶上的思归徽记,章葳蕤也接受了刘能的建议,“这件事你就能解决。我记得,雕版你学过的不是吗?”
杜且挑了挑眉,“这也要我做?”
“不然呢?你放心你画的画、写的字,让别人刻在雕版上?这可是思归的招牌,不可儿戏!”章葳蕤反而更担心源记的瓷瓶,“你可仔细验一验瓷瓶,可别是什么瑕疵品,咱们这批货是南外宗要的,丢不起这个人。”
杜且深以为然,“那你说说,刘能为何便宜咱们?”
“你可以问问阿莫与弃之,他们对泉州城的商户都了若指掌。”
杜且回去后,并没有去找阿莫和弃之,而是直接去找罗氏和沈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