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大亮,会同馆外来了三乘御辇,一干太监内侍涌了进去,在无心三人所住的屋子外面跪拜恭迎。无心三兄弟被叫醒,不慌不忙的各自洗漱了,无心捧着那盛药的盒子当先走出,无宁和无镜在后相随,各乘御辇直奔朱紫国皇城而去。那朱紫国王早就得报,同玄奕一起在大殿上等候着,不多时,无心三兄弟便来到了大殿之上,向着玄奕和国王见礼。
礼毕,那国王焦急道:“御神僧,那药可制成?”无心举了举盒子,笑道:“灵药在此,请陛下观瞧。”国王大喜,忙命身旁的内侍下去将盒子请上来,展开一看,里面是三颗核桃大小,乌黑锃亮的大药丸子,也没有什么异香扑鼻。国王问道:“御神僧,这药何名?”“此药名为乌金丹。”无心一本正经答道,却乐坏了一旁的无宁和无镜,无镜低声道:“大师兄真会起名,这里面有锅灰,可不就是‘乌金丹’吗?”无宁笑得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那国王没见到无宁和无镜神情古怪,又问无心:“用什么药引子送服啊?”无心笑了笑,道:“有两种。一曰六物炀。”“什么是六物炀?”那国王问道,无心笑道:“半空飞的老鸦屁,紧水负的鲤鱼尿,王母娘娘搽脸粉,老君炉里炼丹灰,玉皇戴破的头巾要三块,还要五根困龙须:六物煎炀送此药,你王忧病等时除。”那国王闻言,一脸难色道:“此物乃世间所无者,请问那一般引子是何?”无心也不卖关子,答道:“用无根水送下。”国王闻言,如释重负,道:“这个却是好办。我这里人家俗论;若用无根水,将一个碗盏,到井边,或河下,舀了水急转步,更不落地,亦不回头,到家与病人吃药便是。这可是神僧所说无根水?”无心摇头道:“井中河内之水,俱是有根的。我这无根水,非此之论,乃是天上落下者,不沾地就吃,才叫做无根水。”“原来如此,那就只待雨天服用便是了。”国王点了点头,就要吩咐将药丸收起来。无心笑道:“不必如此麻烦。贫僧听闻这西冥诃洲,也是有四海龙王,待我招上一个过来,下些雨水给陛下服药。”说完这话,无心领着无宁和无镜走了出去。
朱紫国国王见无心竟要召唤高高在上的龙王,赶忙率众出来要瞧个新鲜。只见无心和两个师弟来到大殿之外,脚下一顿,登时升到了半空之中,唬得朱紫国王浑身一颤,直呼“神仙”。无心到了半空之中,手中拈诀,高喝一声:“西诃龙王何在?速速出来相见!”如此喝了三声,就闻从远方传来霹雳巨吼:“圣君,小龙前来拜见!”声音未落,就见青、赤、黑、白四条巨龙乘云雾而来,这四条巨龙身长近千丈,浑身上下圣光熠熠,只是在无心三人眼中,却是比不得上仙界册封,真龙血脉的四海龙王。西诃四条龙王来到近前,摇身一变,变作四个龙头人身的龙袍天子,祁祁向无心施礼道:“小龙敖广(敖闰、敖钦、敖顺)拜见御圣君!”正此时,忽闻下方会同馆中传来一声闷哼,四龙王如遭雷击,浑身一颤,惊讶的看向下方,喃喃道:“竟有真龙在此?”“那是我家师傅坐骑,尔等少说废话,我途经此地为那朱紫国王治病,需要无根水做引子,你们打些喷嚏降些雨水给他。”“小龙领命!”四龙王岂敢忤逆,自然是连连答应。
无心回转下方,道:“陛下,吩咐下去,准备杯皿器具,马上就要下雨了。”朱紫国王忙不迭的吩咐下去,满宫太监宫娥全都捧着盛水器具跑了出来。刚出来,就听见上面一连四声雷霆响亮,天降甘霖,异香绵绵不散。四龙王在半空,运化津涎,不离了王宫前后,将有一个时辰,龙王辞了圣君回海。众臣将杯盂碗盏收来,也有等着一点两点者,也有等着三点五点者,也有一点不曾等着者,共合一处,约有三盏之多,总献至御案。真个是异香满袭金銮殿,佳味熏飘天子庭!
朱紫国王取出乌金丸,面前摆着三盏龙涎甘雨。先吞了一丸,吃了一盏甘雨;再吞了一丸,又饮了一盏甘雨;三次,三丸俱吞了,三盏甘雨俱送下。不多时,腹中作响,如辘轳之声不绝,急忙跑回**,取净桶,连行了三五次,服了些米饮,软倒在龙床之上。有两个妃子,将净桶捡看,说不尽那秽污痰涎,内有糯米饭块一团。妃子近龙床前来报:“病根都行下来也!”国王闻此言甚喜,又进一次米饭。少顷,渐觉心胸宽泰,气血调和,就精神抖擞,脚力强健。下了龙床,穿上朝服,即登宝殿来见玄奕师徒。一见玄奕师徒四人,这国王纳头便拜,高声叫道:“请神僧大发慈悲!大发慈悲!”这一下可把玄奕吓坏了,赶忙上前搀扶,询问是何道理,国王这才将患病缘由吐露。
原来在那三年前,正值端阳之节,朱紫国王带着**三位正宫,乃是金银玉三圣宫娘娘,同那**妃嫔一起,在御花园海榴亭下解粽插艾,饮菖蒲雄黄酒,看斗龙舟。忽然一阵风至,半空中现出一个妖精,自称赛太岁,说他在麒麟山獬豸洞居住,洞中少个夫人,访得金圣宫娘娘生得貌美姿娇,要做个夫人,命朱紫国王送出。如若三声不献出来,就要先吃国王,后吃众臣,将满城黎民,尽皆吃绝。那时节,朱紫国王一则惜命,二则生怕这妖魔发起性来祸害黎民,无奈将金圣宫推出海榴亭外,被那妖摄去了。从此,朱紫国王着了惊恐,把那粽子凝滞在内,况又昼夜忧思不息,所以成此苦疾三年。那妖魔拿去了金圣宫娘娘之后不算,又在前年十月,去年三月、七月,今年二月分别要去了两个宫娥,说是服侍金圣宫,也不敢不给,如此心中忧虑,病情就更加重了。
“原来是要我帮你救人除妖!此事倒也不难,只是不知,你是否心诚?”无心笑问道,那朱紫国王躬身拜服,道:“自然诚心,自然诚心!”“好!”无心笑道,“既然心诚,我们兄弟三人都能降妖,你且去倒上九盅酒,亲手奉与我兄弟三人,口称敬语,可做得来?”这朱紫国王也真个是一代仁主,闻听此言,二话不说,亲手倒了九杯酒,捧起来,先敬无心,口称:“小王请御神僧饮酒!”说着,就要鞠躬行礼,无心抢上前去一把扶起,结果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好好好!陛下国人心诚,我们兄弟就助你一臂之力,除此妖魔。”朱紫国王大喜,正要说话,忽闻一阵恶风响起,飞沙弥漫,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响起:“那朱紫小王,你家先锋爷爷又来了!”闻听此言,那朱紫国王吓得浑身一颤,哀求道:“神僧,这就是那赛太岁驾前先锋,又来讨要宫娥了!”“陛下稍待,我去看看。”说着,拉着饮完三杯酒的两个师弟走了出去。
来到殿外,就见从那正南方飞来一个妖怪,你看他怎生模样:九尺长身多恶狞,一双环眼闪金灯。两轮查耳如撑扇,四个钢牙似插钉。鬓绕红毛眉竖焰,鼻垂精准孔开明,髭髯几缕朱砂线,颧骨满面青。两臂红筋蓝靛手,十条尖爪把枪擎。豹皮裙子腰间系,赤脚蓬头若鬼形。无心转头问无镜道:“你可识得他?”无镜笑道:“我又不曾与他相识,那里认得!”又问:“无宁,你可认得他?”无宁一努嘴,道:“我又不曾与他会茶会酒,又不是宾朋邻里,我怎么认得他!”无心笑道:“我看他却象东岳天祁手下把门的那个醮面金睛鬼。”无宁摇头道:“不是!不是!”无心问道:“你怎知他不是?”无宁笑道:“我岂不知,鬼乃阴灵也,一日至晚,交申酉戌亥时方出。今日还在巳时,那里有鬼敢出来?就是鬼,也不会驾云。纵会弄风,也只是一阵旋风耳,有这等狂风?”无心闻言,笑道:“好呆子!倒也有些论头!既如此说,你两个护持在此,等我去问他个名号,好与国王救取金圣宫来朝。”“哥哥,你只管施为,兄弟自当护住这一殿之人。”无宁答应一声,和无镜一起退了回去。
无心见两个师弟进了大殿,当下抖擞神威,拽出如意伏天棍,踏祥光起在空中,迎面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邪魔,待往何方猖獗?”那怪物一见有人阻拦,厉声高叫道:“吾不是别人,乃麒麟山獬豸洞赛太岁大王爷爷部下先锋,今奉大王令,到此取宫女二名,伏侍金圣娘娘。你是何人,敢来问我?快快闪开,不然小命难保!”无心闻言,嗤笑道:“吾乃祁天圣君御无心,因保东土玄奕法师西天拜圣,路过此国,知你这伙邪魔欺主,特展雄才,治国祛邪。正没处寻你,却来此送命!”那怪闻言,勃然大怒,不知好歹,展长枪就刺无心。无心举铁棒劈面相迎,在半空里这一场好杀:棍是龙宫镇海珍,枪乃人间转炼铁。凡兵怎敢比仙兵,擦着些儿神气泄。圣君原来太乙仙,妖精本是邪魔孽。鬼祟焉能近正人,一正之时邪就灭。那个弄风播土唬皇王,这个踏雾腾云遮日月。丢开架子赌输赢,无能谁敢夸豪杰!还是祁天圣君能,乒乓一棍枪先折。那妖精被无心一铁棒把根枪打做两截,慌得顾性命,拨转风头,径往西方败走,无心也不追赶,径自回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