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墨蒙与沉皎两个深受情伤之人互相疗伤的酒局,被容宣二人一掺和却成了三位情殇之人抱团取暖的场面。同自己的遭遇相比,沉皎更同情容宣与自家师叔,但墨蒙不知情,只觉得容宣生活美满还无病呻吟,完全无法与他共情。
总之,三人最后情到深处抽抽噎噎地醉倒在一起,徒留一个清醒的容恒收拾烂摊子,将酒后胡言的容宣连背带拉地拖回书房,安置在榻上。
天亮之后,宫医照例前来为容宣诊治“旧疾”。结果容宣昨夜宿醉,竟将这茬忘得干干净净,听闻疾医前来险些慌了手脚,赶紧吩咐容恒至前庭拦上一拦,容他仔细打理一番。
然而容恒前去不过片刻便领着疾医往寝室来了,容宣隔牖一看立刻松了口气,将衣裳随手往床上一丢,斟了热汤要请那疾医稍坐。
原是来者并非姜妲指派之人,那人今日要事缠身不得空闲,遂请共事之人帮忙,可巧找的便是一直为胥子玉诊疾的医荀。
医荀乃是胥食其的忘年交,其知晓容宣与胥子玉的表面关系,故与容宣也相熟,算是半个自己人。
二人在榻上坐下来,饮茶聊了会儿闲话。
医荀饮了口茶,微微一叹,“太师再过些日子便要走了,日后怕是不能再回来了。”
“太师想回只怕大王也不敢让他回。”
胥食其人脉广,麾下势力复杂,朝中老臣多半以他为首紧抱成团。等胥食其一走,老臣必定群龙无首,姜妲再想收拾谁还不是手到擒来。
“君侯可曾听说,季子桑那厮失踪了。”
“此事倒不曾听闻。”容宣佯作不知,“其人一直流窜于三军之中,何以失去踪迹,许是在前往某军的路上也说不准。”
“但愿如此。”医荀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却也不对,其在国尉手下吃了败仗之后便销声匿迹至今,三军亦未曾听说他要去,不过曾有人在涑郡见过他,亦不知这人突然跑去作甚,难不成是想着绕道回渭邑?”
容宣微微嘲讽地笑了笑,“本以为亲征便可力挽狂澜,谁知折腾这许久却依旧是无力回天,想来定是无颜见人,找个地方藏起来了。”
“正是如此。”医荀颇为赞同,“倘若咱们的人能够得其踪迹,将之一举擒获便好了,能省不少力气。”
议罢此事,医荀又说起胥子玉近况。他令容宣不必担心,那人跟在师驷身边如鱼得水,前些日子往燕国跑商去了。
“那便好。”容宣假惺惺地笑着说道,“胥兄乃是人中龙凤,前途必定无限光明,知他无恙内子与我也就放心了。”
既然提到了陵萧夫人,医荀自当再问上一句其近来身体如何。容宣无奈地笑了笑,道不过尔尔,同之前并无不同,在竹北院待了些时日看着倒是好些了。
“先生所处之地自是物宝天华。”
医荀又打听了两句与萧琅有关的,末了请容宣代为问好,多饮了碗茶汤便离开了。
也不知姜妲那位疾医发生了何事,往后一两个月竟都是医荀前来,二人每次见面必定闲坐畅聊一番。容宣虽不出门却也能从医荀口中得知不少宫里的事,比如至六月时,姜妲将要开始择选新的王夫。
遴选王夫一事姜妲之所以能够力排众议拖到六月,完全是表演给胥食其看的,以示她对先王夫之哀悼,但这哀悼中掺杂着几分真情假意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容恒听闻此信赶紧问了一句,“先生可知大王都选了哪些人家?”可别有我家君侯!
“呃,多半是朝臣……或其子。”
医荀虽未明说,但看着容宣欲言又止的表情和隐晦的描述与明说也别无二致。
容宣没好气地哼笑,低头吹了吹热汤中的碎叶,不知何故突然将茶汤泼在了地上,“碎叶太多,阿恒,再斟一碗。”
医荀凑到容宣耳边,掩口悄声说了句话。容宣听罢立时蹙起眉心,不可思议地反问他“当真否”,见医荀肯定点头,他倒吸一口冷气,直道姜妲放浪形骸。
待医荀走后,容恒好奇地问方才医荀说了什么。容宣却是问他,可知姜妲为何想方设法、不惜名节与文陵君已婚之身也要得到文陵君的人。
“垂涎您的美色嘛,寡人之疾,我懂。”这是权贵们的通病,男女无差。
容宣白他一眼,“非容宣,而是文陵君,亦或相国宣。”
“这有甚区别吗?”容恒有些疑惑,正要再说什么时,余光却瞟见狸花猫跳上了书案,他连忙动身去捉猫。当他看到案上小印,顿时恍然大悟,“大王得到了文陵君,岂不是就能得到文陵君在朝野的声势与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