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舒心的话从上位者口中说出来,老尚书满意的收回眼神,眼底带着点矜傲与自得,但表面谦逊还是要做的,他道:“无他,唯熟练尔。”
岳昭朗笑了几声,复又说道:“你只管去安排,只是有一点,与宫中对接的时候,多多留心宫务开支,庄重不能失,过度劳民伤财也不可取。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您在礼部这么久,这些弯弯绕绕暗中曲款应该十分熟悉。”
岳昭道:“总之一句话,能省则省。”省出来的银子花在军务上,可比在这上面直观的多。
老尚书颇为诧异望了岳昭一眼,据他所知,这位年轻的首辅大人并不曾在礼部做事,可是听这语气,分明是对里面的弯弯绕绕十分熟悉,这可真是奇怪了。
要知道,一到开宴的时候,就是宫里油水最多的时候。尤其是大宴,规格之高,耗材之大,就是有谁悄悄昧了东西,再虚报上去都没谁能轻易发现。
老尚书却是不知,距今百年之后,这些手段依然层出不穷,岳昭虽没有切身的经历,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防着点总是好的。
“老臣明白。”
礼部负责流程制定与拨银统筹,而宫内的事则是由成安邝记方负责。
这一日,岳昭忙里偷闲,觉得自己久坐不好,便起身活动活动,小火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始终保持着五步的距离,留给岳昭充足的空间自己呆着。
几个小宦官来廊下洒扫时聊起了近日里的大事。
其中一个眉眼稚嫩的宦官,将自己的那部分耐心打扫干净,又瞧了瞧时辰,细声细语的说:“大人,时辰不早了,该去给邝大人送谱子了。”
那被称作大人的宦官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嘴角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他翘着腿,手捧一把山西葵瓜子,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吃得津津有味。
闻言,那人毫不在意的说:“不急,不急,这才多大功夫。”
“这几日天凉了,时间过得快得很,邝大人指名要这个谱子,是为了十日以后的国宴上用,这是大事,宜早不宜迟。”
那人吐出瓜子皮,撇过头轻佻地说:“怕他干什么,芝麻大的官在宫里吆五喝六的,当他是谁啊。”
此话一出,周遭几人立刻噤了声,纷纷紧张的看向嗑瓜子的人,其中一人挤眉弄眼道:“老六,咱可不兴这么说啊。”
“是啊,这话不好说,听说他在首辅大人跟前很能说得上话。”
那人将盛满瓜子的碗哐哧放在花岗岩的地上,嘴角的米粒大小的黑痣随着他说话一动一动的:“他算哪个台面上的,没见着昨日成大人都不带搭理他的么,没了成大人,他能在宫里办成什么事啊!岳大人将宫务可是交给了成大人,他才是这个。”这人说着,竖起了大拇指,脸上笑呵呵的。
先前那年轻的小宦官面露为难之色:“这样不行吧,怎么说乐谱也是国宴上吹奏用的,兹事体大,怎么能让我们胡来?就怕到时候连成大人也兜不住,那倒霉的不还是我们?”
那人神秘兮兮的笑着说:“怕什么,我上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