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倒也没有引起福临的猜疑,加上多尔衮强调不要细究,他以为是阵前不宜阵脚自乱,动摇军心。
既如此,福临便没有深问,他应了一声。
这时多尔衮恢复了些力气,事无巨细的说:“山西之战,十分凶险,对咱们来说是险象环生。”
“前线要用博洛、吴三桂、满达海等人,八王具在山西,其中尼堪已死,其他人我各自布置了方向,不必担心。”多尔衮低咳两声,面色有些潮红,继续说:“但是需得要一个坐镇之人。”
“阿济格有勇无谋,让他冲先锋,攻克朔州,用博洛与吴三桂主迎大同。博洛机敏,吴三桂奸诈,又同为汉人,兵法韬略之处应有相知,可用。”
福临暗自记下。
多尔衮又说:“虽说布局简单,但如何调动,却是自有难处。尤其是阿济格,此番…此番我在他处受了伤,本就愧疚,若贸然让他把督师的位置让出来,必然遭至猜测。”
“你尚未亲政,威严不足,他未必能乖乖听话,若处理不当,便是阵前大乱,是兵家大忌。不要小瞧此事,要恩威并施,给足他脸面。”
福临越听,越觉得多尔衮这是在托孤,他心中微微一动,却不明白为何多尔衮知道了自己大限将至,还如此泰然自若,还在操心这些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多尔衮说话越来越吃力,他须得认真听讲。
“你不要轻视了吴三桂这个人,他虽反复无常,但能力出众,在天下未平定之前,此人可用。不过切记不要放任他们,夜郎自大亦或目无尊卑,许以高官厚禄,待他攻下大同之后,不可久留。”
说到这,多尔衮心中几番感慨,想他这一生倥偬,生命的终结竟然是在最不甘之时。
偏偏这个时候,主少国疑,天下未定,几代人的心血不能因此而断送,所以多尔衮就是拼着一口气,也要回到京师,为的就是亲自嘱咐皇帝这一番番话。
哪怕这个皇帝他也并未有多少忠心,但天下是他们父子、兄弟、手足一起打下来的,若是自己一念私心,藏私于心,往后若心血倾覆,恐怕在地底下他也死不安稳。
是以他说的,字字珠玑,句句属实,全是为了天下利益,爱新觉罗家的利益出发。
“重用时,要不疑心,弓藏时,要不留情。”多尔衮低声道:“山西如今还在胶着,这些人如若偶尔犯过一两次小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秋后算账也不迟。只要兵粮够用,山西平复只是时间问题。但要记着,大同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北边的喀尔喀部蠢蠢欲动不是一日两日了,要有足够的兵力随时应对他们的袭击。”
“咱们满人少,所以要用汉将汉人,蒙将蒙人,之前的绿营不要形同虚设,而要由你带头,奖赏他们,激励他们。”
“朝中之事,要多问范文程。此人胸中韬略如丘壑,多有治国之良策,理政之良药。”
说到这里,多尔衮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脸色越发潮红,福临忍不住挨了挨他,却是骇然道:“皇叔父,你的身体太烫了,朕这就去叫太医。”
“别去了。”多尔衮虚弱的拦住了他,道:“我早已自知时日无多,只是撑着一口气要见到你,与其浪费时间诊治,不如去给我端一碗药来,让我补一补气力,容我再多讲一讲朝中之态势。你尚年幼,存在的又都是长辈,这些人见你们母子如此,难免有不臣之心,你要多与他们周旋……”
“哪来的药?”福临眼神复杂,提出了关键的的问题
“随行之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