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上次这样神伤的时候，还是努尔哈赤离开时，他的阿玛离他而去，那是一向强悍的多尔衮第一次体会到无法言说的酸痛。

没想到不过多久，多尔衮就要重新经历一遍丧失亲人的痛苦。

这让他不禁质问，上天何其不公！

隔着一道帘帐，多铎模糊的面容浮现在他眼前，多尔衮心中的悲凉之色更甚，他正心中悲恸复杂之时，雕花的小门轻轻被敲响了，屋外一道清脆的女声道：“大人，太后娘娘来探望和硕德豫亲王了。”

多尔衮闻言，鼻翼翕动，却陡然从悲伤的情绪中抽身出来，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最后木木的望了多铎一眼，他已经安详的睡去了。

多尔衮大步离去。

他整理好心情，缓缓将门打开，廊下正站着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多尔衮眸色不变，主动下跪行礼道：“多尔衮请太后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自福临免除多尔衮跪拜礼之后，他第一次行这么大的礼，太后闻言，忙虚虚一抬，以示扶持之意，温和道：“快快免礼，都是自家人，做这些虚的干什么。”

多尔衮不借这个茬，只是垂首恭敬的行完礼，站了起来，随后便听福临强装镇静的问：“皇叔父，十五叔…十五叔如何了？”

多尔衮心中一悲，但同时福临友好的态度亦让多尔衮心中欣慰。

若是今时今日这种时刻，皇帝仍是往常一般作风，别说他多尔衮，哪怕是博洛，瓦达海等人亦该有别的心思了。

多尔衮沉声答道：“启禀太后皇上。多铎惹天花，已经病故了。”

福临与太后皆是一惊，太后连连后退几步，被一众宫女连忙扶住才不至于跌倒过去，她神情极为激动的抚了抚额头，就连多尔衮都被吓了一下，马上要去扶她。

太后悲哀道：“十五弟…天妒英才…”

多尔衮忙说：“逝者已逝，太后千万要保重身子！想来多铎在天之灵，亦会保佑大清朝一统天下的。”

这话仿佛是神丹妙药，太后听闻后，又慢慢的点了点头，多尔衮见状又道：“此夜间廊下风大，太后皇上不宜在此处久站，快请回宫歇息吧，这里有臣在！”

太后忍不住略带悲切的摇了摇脑袋，她哀叹的说：“今夜无人入眠，料理十五弟后事要紧。”

多尔衮淡淡的劝慰道：“太后皇上身体关乎江山社稷，岂能因为多铎一人受损？若真是如此，那臣这个做哥哥的，可要好好收拾他了。”

福临此时高声道：“朕要为十五叔送行，皇叔父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许朕做了么？”

多尔衮听闻，心中几度复杂，百味杂陈。越是在关键时刻，任何人做的任何一件小事，都足以扎根于内，小皇帝平素以来私底下对多铎的态度，多尔衮也能猜到一些。

比之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然而在这样的场合时刻，无论皇帝说这样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又或者是出于别的目的，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