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老臣不曾见过岳昭,只是偶有听说,近日来派人将岳昭过往打听了清楚……”
黄道周苍老的面孔在昏黄的烛火下愈加可怖,像树皮似的脸颊,斑点丛生。唯有双目,如遗世明珠,泽泽发光。
这个敢组织扁担军去打蛮子的老将军,此刻面色略有寒抖,他轻轻闭目,说:“此人,绝非等闲。”
“挖沟引渠,治理河南,建立防线,互保山东。又在南昌策反了金声桓的部下,杀死了金声桓。解了南昌的危机,如今又派遣部下,收复大半江西。”
黄道周眼睫轻颤,有些不敢相信这都是一个人的功绩,他喟叹一声说:“依此人之才,若忠心耿耿,将是吾皇之张良!”
“然,此人曾受封湘国公,后又受到皇上册封。位高权重,却首鼠两端,实在令人不能全然放心。”
黄道周因一心赤诚,所以不曾对皇帝所有隐瞒,将自己心中忧虑尽数说出,这一点令朱聿键十分欣慰。
他抚上那双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说:“幼玄莫虑。”
“你的担忧,朕明白。只是换言想想,他与郑芝龙何如?”
“经此郑芝龙一事,至多再出一个郑芝龙而已。但如今湘军各方作战,既然在抗清,那就没有降的心思,至于其他,也不是我们防来防去能决定的。”
朱聿键满目温和的笑意,让黄道周稍稍心安,却始终有化不开的担忧在他眉宇之间。
“幼玄莫虑,此时天色不早了,快且去休息吧。”朱聿键说
黄道周慢慢退了下去,但是印在脑海里的东西仍然挥之不去,只是因为皇上未曾表示出对岳昭的不满,所以不好再提了。
直到一日,杨廷麟与他喝酒,恰巧两人提了此事。
杨廷麟与他一样,对岳昭的所作所为,以及将来的所作所为,有着深深的怀疑。
俩人关起门来,说了不少真言。
杨廷麟说:“该叫皇上提提神,如今岳昭尚在咱们的范围内……还有掐死小鬼的机会。”
这话立刻令黄道周紧紧蹙眉,他低声说:“不可。”
想了想,黄道周继续说:“皇上此刻并无这种心意。我们不要多做废事。”
杨廷麟认为皇上只是一时没有识破岳昭的伪善,所以并不以为意,说:“皇上如何,暂且不论。咱们只说朝堂之事,如今岳昭升任湖广总兵,辖区之大,竟比肩丁魁楚。”
“况且他又手握重兵,若不留神,却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杨廷麟的话,其实是十分克制和客观的。
黄道周从政多年,他也明白,将一个人的位置处于巅峰的时候,也正是他的野心进一步膨胀的时候。
摇摇欲坠的明廷,怎么能再经得起一个这样的人物?
看得出黄道周有些动摇,杨廷麟复又说道:“如今还不适合打草惊蛇,只是咱们得提前下手,抽丝剥茧,徐徐图之。”
黄道周下意识的追问道:“如何个图法?”
杨廷麟缓缓的说:“要想土崩,先要瓦解。”
衡州府的风浪愈演愈烈,面对这种舆论情况,所有统治者所能做的,就是抓几个典型,杀杀威风。
法不责众,总不能几百人个人一起抓起来关在大牢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