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徐将树梢之上的落叶吹了下来，一片两片落在了褐红色的土壤上。忽然另一股凉风又像是温柔的大手，猛地托起这落叶，送她去了天边。

也有的树叶，从树梢上掉下来，并未直接跌落泥土之中，然而一不留神躺在了一副宽大的肩膀之上。

倏然，感觉到自己探出去的半个身子有点痒，朱聿键慢慢斜目而视，还道是秋天的飞虫爬到了身上，一回头却看到了一片轻飘飘的叶子。

朱聿键慢慢将叶子从肩背处取下来，细细摩挲。

他把身子收回马车内，就听前方黄道周喊着说：“就在前面不远，我已经看到他们的列队了。”

朱聿键心慢慢的跳了起来，不知为何，他身为一国之君，堂堂天子，下榻小城，竟然会有一种紧迫感。

他努力想要忘却异样。

“驾！”

四匹马齐齐被马鞭抽动，马儿的惊叫声仿佛响彻云霄，马车的轱辘转动的越快，朱聿键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时至今日，他竟然有些害怕和恐惧。

害怕衡州府的人，又是一个郑芝龙和郑鸿逵，害怕他又是一次傀儡帝王，害怕福京的覆灭再次上演。

朱聿键不由得紧紧闭住眼眸。

“到了。”

“吁，停车。”

声音通过木制镂空雕花小门传来，朱聿键倚靠在白裘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皇上，到城门口了。”马车外，是杨廷麟的声音。

朱聿键淡淡的说：“进城。”

这时的马车便不再跑得那么快了，四匹马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挺着高傲的马脖子，向城内走去。

他们仿佛在极力展示，主人最后的骄傲。

衡州城门口，大军戒严，不许行人出进，城墙上更是守军无数，一看到马车靠近，那些人纷纷将弓箭火铳收了起来。

而岳昭正在城下随军迎接隆武皇帝。

朱聿键本应该端着倨傲的姿态，静坐在马车内，然后由着他们将自己送去别院行宫，才能够正式面见当地官员。

然而此时，他却有些心性不稳似的，忍不住将宽大的马车上的一扇小窗慢慢压出一个缝来。

他透过那条缝，慢慢去看。

突然，他的眼睛捕捉到了谁。

那是一张很年轻俊俏的脸，眉宇间英武不损，却又兼具着少年人的文秀。

但一双眼睛，却是如同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安然站立，不怒自威。

不知道为何，朱聿键的心里一直狂热的告诉他，这就是岳昭。

“停。”

岳昭站在城墙下，以小火为首的几个亲兵就在他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奇特的保护圈。

石太平与毛易杨之柱等人都在一侧，一旁还有许多叫不上来名字的官兵。

何腾蛟与岳昭并肩而立，倒是有几分不分上下的意思。

大家都是一副好奇但又不敢好奇的模样，端着肃容，恭恭敬敬的迎接皇帝进城。

先不说大明如何，只要是皇帝二字还在，这些曾经被统治的人们，对这个阶级的代表人物，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遵从和惧怕。

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