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中,整座城因为金声桓和王体中所传来檄文产生的惊惧稍稍缓和,人们终于合上了眼,虽然仍是充满惶恐,但总算是沉沉的睡去了。
太累了。
穷苦百姓一年到头辛苦劳作,如今还要担惊受怕,他们的意志不由自己决定,他们选择无能为力。
这天晚上,南昌城中无论大官小官还是商贾之户,都无心笙歌,他们各自在家中惴惴不安。
二十万满清大兵什么时候会来?
咱们到底降还是战?
要问这个问题,说句实在话,他们也都没有什么节操,天生就是给人当奴隶当孙子的,给谁当不是当啊?
非得拿命跟人家拼,怎么说都划不来呀。
这是所有人一致的想法,可现在谁也不知道,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江西巡抚,他是什么意思。
老大都没有表态,他们这些人说什么都不好使,万一祸从口出,惹来杀人之祸怎么办?
这些人显然是多虑了。
为什么?
此刻堂堂江西巡抚已经表了态了。
前半夜大家尚有惊悸,有些身居高位的自然愁的睡不着觉,然而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困乏的本能占据了上风,他们的年纪和身体也不允许这么与月同升。
后半夜,大家都睡得差不多了。
邝昭待夜深人静之后,从榻上夫人的身旁抽身出来,黑漆漆的一片,动作稍微有点大了,将浅眠的夫人不小心弄醒。
夫人仍有困意,只是突然被惊醒,又在黑夜里隐约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并没有多想,只是随口问了句:“大人怎么这会起来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又带着当地人独特的柔婉小调,显得像梦中的呓语,十分亲切。
邝昭身子一僵,旋即继续下床,面不改色的低声说:“大军将来,我睡不着,去书房坐一会。”
夫人没有对这句合情合理的话产生任何怀疑,又或者她只是那么下意识的随口一问,便又陷入了梦乡。
邝昭听她又呓语了几句,不知道是在说话还是在做梦,他没有多加理会,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邝昭穿好衣服,急步匆匆,当真去了书房。不过一会便又出来了,与去时不一样的是,出来手上挎着一个包袱。
邝昭又点了一千人跟着他,谎称有什么军事活动。
此刻南昌城中,政权体系依旧运转,也就是说,邝昭目前就是该地甚至整个江西最高的军事长官。
他的命令在这里犹如皇帝,他点了一千人,自己则混入其中。
夜晚城楼之上,他们拿着江西巡抚的调令堂而皇之的出了大门。
而岳昭知道这件事已经第二日早上了。
说来也是好笑,竟然是他夫人先行发现了,甚至还向岳昭提出了大胆猜测。
风韵犹存的夫人哭哭啼啼,如同雨中的一朵娇贵的海棠花,她拿着帕子抹眼泪,愤愤的说:“我就知道他不是个能顶事的,早就想跑了,只是却不曾想到,这个心狠的连儿子也不要了。”
原来这邝昭乃是家中独子,而他这几年下来也只有一个儿子,平时里也百般疼爱,请最好的先生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