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活着都是这么困难的，若剥夺了他们一切的希望，人将不再是人，将会彻底的化身为吃人的野兽，这股力量是十分恐怖的，若是被贼人利用，那就是一股势不可当、足以席卷天下的巨大洪流。

那里有人天生就是贼，往前数个两三年，那些悍勇无比的贼兵不过都是一个个原本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罢了。

出身不低的崔参将似乎也看不得残破乡村中的惨状，咬着牙从军粮之中分出一部分，送给了那些个失去了一切只能闭目等死的可怜人。

“若是有可能，就向着武昌的方向走吧，去那边或许还能找到一条活路。”

那些老弱得到了食物，一个个都是千恩万谢，说什么都要跟着众人一起走。

但是岳昭等人还有要事去做，怎么可能带上他们这些累赘呢，没办法崔参将只能给了他们指了一条，可能生也可能死的路。

待众人离去之后，那些老弱有的选择了前进，有的选择了继续等死。

面对绝境，不怕没有前路，而是怕失去所有的希望，两种选择，代表的两种人。

求生欲是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挣扎或许没什么用，但若是连最后的挣扎都不愿尝试，那和死了真就没什么却别了。

分发完粮食，众人继续上路，崔参将等人的表情多少都有些木然，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

自打天启年间开始，西北大旱，北方建奴扣关，天灾人祸开始不断在这个饱经风霜的垂暮帝国蔓延，各地匪祸不断，不管是当年的八大王，还是现在壮大道足以颠覆大明的闯贼和献贼，二十来年间，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知多少。

经历过无数战阵，在各地都和贼兵交战过的崔参将，显然是已经有些麻木了，即便再惨烈的情况他也是见识过的，如今只是写残垣断壁，对他而言，实在是小儿科。

不过这一切对岳昭来说，每当看到这些，都会给他原本弱小的心灵带来更多的震撼。

前世他也只不过在电视上见到过类似的惨状，没亲身经历过，永远无法想象，那种无家可归没了一切希望的人生到底会绝望到什么程度。

“乱世，这就是乱世啊，人不在是人，曾经自诩万物之灵的人类，竟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吗！”

若说先前的玩命拼杀只是给了他敢于面对困难的勇气，而现如今的普通黎民的苦难则是让他真正认清了乱世的含义。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珍贵了。”

但是对于这些没有力气抗争的人来说，活着却偏偏是最困难的一件事，这个世道，何时才能真的过去呢，崔参将不知道，张献忠这些反贼也不知道。

唯有岳昭清楚，想要终结一切苦难，南明做不到，接替了大明的清廷也做不到，必须要彻底掀翻这个花花世界，将一切重新洗牌，打破所有固有的规则，让普通人彻底的翻身做主，才能换来真正的太平盛世，但这样的时代真的能在自己手中诞生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岳昭陷入了最深的思索之中。

……

四月初八，夜。

岳昭等人奉命夜袭敌军前锋大营之后的第三天，黄州城外三里处一个隐秘山谷中，一命探马正在对崔参将禀报敌情。

“禀告大人，我等已经探查清楚了，黄州此时守军不足三千，其中大部分分作三支前往各地收集粮草，可能因为搜集的粮草过多，还在途中，并没有返回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