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开始前进,踩着冰冷的雪片往前走!我要以示弱的姿态来取得大家的认同,看着吼着号子的苦力们,我知道我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傍晚,粮食围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我们先给士兵们搭好帐篷,然后才能在车与车之间的缝隙里用几块破布搭一个窝,几个人往里面一挤,互相取着暖地等待着天亮,与我搭了一天伴的三个人挤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冷,谁都睡不着,我扯扯右手上的带子,嘴里开始祈祷:“亲爱的兄弟!如果我们这些苦力有要冻死的,请你保住我们的生命和身体,赐予我们一点温暖!”我去掉了“法杖”二字,双手抱在胸口清晰地小声地说,“你可怜的大哥,铁,向你祈祷!谢谢!”我抬头望着满天的星光,痴痴地望着!
“铁!你有个兄弟?”有人在我身边轻声问。
我扭头,借着雪光找到目标:“是!我是有个兄弟!”然后再去望天上的星星。
“我叫丰衣!”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我叫长命!”另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我叫黑泥!”再伸出一只手来。
我放开祈祷的手,用力地握握这三只手,“我叫铁!”
“铁!你真的像一块铁!受了那么多的伤,还那么强壮,如果是我,早就死了!”顿一顿,“你刚才向你的兄弟祈祷!你为什么不向天主祈祷?”丰衣把手抱在胸口问。
“向天主祈祷的人太多!我的兄弟已经在天上住了很久,只要我向他祈祷,他一定会帮我的!我的兄弟实在是太善良了!如果他入了教会,一定可以成为教皇!可惜他现在住在天上,他能看见我,我却看不见他!”我压制住对四十大队强烈的思念,笑着扭头对丰衣说:“这一路上,我会让我兄弟照看住我们的!”
“谢谢!”三个人依次向我点头称谢。
长命有些犹豫地问:“铁!你真的相信,那些军官们说的话,会从我们中找些去当兵?”
我苦笑着点点头。
“我黑泥就不相信他们的话!他们对我们的承诺,连他们对一只狗的承诺都不如!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戏弄我们,他们自己好哈哈大笑!”
长命赞同地点了点头。
丰衣哀叹说:“只要有一点点机会,我们都该试上一试,这样没盼头的生活我早过腻了!”
“看这个阵势,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始打仗了!那时候,我们只有送死的命!那些从飞马渡逃进关的人,我知道没有一个是活着的,但他们还是宁愿选择逃进关!”黑泥说。
“我是经过上次战争的!”丰衣笑着说。
“我也是!”哀伤地望了他们三人一眼。
“你们应该没有进过关吧?”黑泥为了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反问。
我们三个人全都摇头,黑泥苦笑了一下:“在关内,吃的就比这里多,被战火洗礼的人,对生活总是有些自己的想法!”
“嘿!你难道就没想法!我亲爱的黑泥军官!”长命调笑着问。
“有!我如果能成为一个军官,好好地活上几天,叫我干什么我也愿意!难道你们不想?”
我们三个都只是苦笑,我接着说:“如果我们能有武器,有点武技,我能一对两!战争结束后,我如果还活着,那我肯定是个士兵!”
“你们都一对两!我来个一对一就行了!”黑泥得意地笑着,“只要在每次战斗中,我一个人能擒住一个比我高上两三个级别的人,我也能比你们升得快!”好像他的屁股下面真的有一个敌将,那掌握了许多富贵的表情令人羡慕——好一个白日梦!
“不可能!”长命似乎反驳地低声叫起来,“你绝对是一对一百的英雄!”他这一惊一乍的把黑泥的呼吸都影响了,“我倒不想这些事,只要能活着,有口饱饭吃就行了!我在战争中一定是个逃兵!”他的头仰起来:“在上一次连续的大战中,我就是个英勇无比的逃兵!军队扔给我盔甲和武器,我转头在没人的地方就扔下这些东西跑到一边躲了起来!后来,那些难民扔给我一根木棒子和一根玉米棒子!”十分得意地说:“我扔掉木棒子,抱着玉米棒子在尸体堆里躲了两天!后面还有很多次,我终于逃了出来!”把上身一挺,拍着胸脯:“我以自己是个优秀的逃兵感到骄傲!”
丰衣的手表示赞成似的在长命背上轻拍了两下,嘴里的叹气声又表达出一些反对!
黑泥在雪光中仰起了头:“今天晚上,我们应该能熬得过去!”
“要是我快受不了了,我一定逃到你们哪个的肚子里!嘿嘿!你们可不能拦住我啊!”长命的笑话引起了我们四个人的笑声。
“我是一块铁!就不知道你这条虫钻得进吗?到时候可别怨我!”我接着又说了句笑话。
我们四个的笑声驱除了些寒冷,却引来了一阵威猛的吵闹。
“不行!我们既然是管他们的,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全给冻死吧!”鸠尾的声音穿透了雪光落入我的耳朵,大家停下声音去听!
“大哥!”土坤的声音,后面很模糊。
“土坤兄弟!”鸠尾发怒了,“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不能让这些劳力全都冻死了啊!就是冻上了也不行!”一句一句地吼,“他们可是我们军队的生命线啊!没有他们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兵连吃、喝、拉、撒、睡都做不了,更别说打仗了!全都只有等死!”声音大小随着他的情绪不停地变化着,时不时还出现嘶吼——真的是害怕别人听不见,居心是什么,我猜到了一些。
“不好!兄弟们把大哥带走!我们的师长来啦!”一个着急的声音,虽然很小,可是变得尖声尖气,我听得很明白!
一阵扭打的撞击声,捂住嘴不让人说话的哼哼声,还有跌跌碰碰发出的声音,慢慢的,连几个人的喘气声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回事?看来又是牵着我的法杖兄弟的帮助吧!
我望望天空!法杖兄弟就是利害,根本不怕天冷,它可以像普通的石头一样跟着气温变化,这样它可以不往外多放出一点能量。在这样的夜里,它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温度降得比外界低得多而吸收游动的能量——从法杖兄弟以往的快速吸收能量可以看出来。
当我因为法杖兄弟的本领而羡慕的时候,我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我听着他们的鼾声,掏出还有些温暖的手揉揉已经冻僵的脸,准备马上睡着——这时候我却听见了踩碎雪地的“吱吱”声,像是一群老鼠寻找到食物的时候的欢叫声!我扭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只看见几十厘米远的堆在车上的粮食,眼睛眨两下,扭头靠在温暖的梦里睡去了。
“他妈的!这群该死的贼子!兄弟们抓住他们格杀勿论!”鸠尾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恶梦。
我的嘴巴和眼皮全被冻僵了,怎么也打不开,急忙从怀里掏出有半点温度的手,在没有感觉的脸皮上揉揉——这种感觉真他妈难受!不痛不痒、不麻不木,就好像没有脸皮一样,想哭、想笑、想发怒等各种情绪在胸膛里形成一股神经波,迅速传遍了有感觉的神经,我都快发狂了!这阵神经波就像一股能爆炸的液体,它不停撩拨我的每一个器官,引诱它们放出点火花把它点燃,好把我的身体爆成碎片。经过我狂怒地把头往雪地里一埋,死死地憋一口气,那引火上身的感觉随着我放开的呼吸吐出了一大半,脸也有了运动。
眼睛在一阵疼痛麻木等感觉后总算睁开了一条缝,看见了面前的景物,嘴巴在力大无比的牙齿带动下拉得嘴角流出了鲜血,因此恢复了活动能力!我身体里盘旋的不舒适感又涌了上来,我在雪地里打两个滚,跳起来,胡乱地发疯地,甩着嘴角的鲜血发泄地运动着——十秒钟以后,我狠狠地跳起,把自己四肢大开狠狠地摔在雪地里,痛楚总算化解了百分之九十多的狂躁,剩下的已经隐藏起来了!
身体逐渐地有了点好感觉,我的耳朵开始听周围的声响:好多的脚步声!抬起埋在雪里面的头,剧烈地用嘴呼吸着,用眼睛缝穿透眼皮上的雪片、呼出的雾气望去:所有的苦力都跳出了窝,在雪地里跳动着,可他们的眼睛直视着中间四处乱跑的几十个士兵!
“……鸵爪你们几个跟着那边的脚印给我追!土坤你照顾好大营里的一切!奶奶的!你们几个跟我来!”鸠尾的命令下达完后,围在中间的士兵朝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
什么东西丢了?我疑惑地看着——“铁!快起来!地上凉!走!我们煮饭去,还可以暖暖身子!”“我刚才还以为你冻死啦!想不到,你马上来了一套梦拳!好威风!”丰衣、长命、黑泥三人拉我起来,挺着满脸的白霜跟我打着趣!
我站起来与他们互相看着,不由地伸手在他们身上一拍:“我们都成雪人啦!”苦中作乐地笑,“还好!我们都还没有冻死!”
“哎!可惜!今天还是这么冷!”丰衣把手往怀里一抱,尽量把身体蜷缩起来,急促地跺着脚往有火光闪动的地方带路。
火!多么好的东西!我们周围的人都受到了感召,纷纷向它冲去!四个、十个、四十个、二百个……所有从恶梦中挣扎过来的人都向火堆冲了过去!
“你们这些低贱的奴隶想烤火是不是?”围着那几溜热气腾腾的锅巡逻的士兵拔出了明晃晃的武器,向我们飞舞着:“想烤火就去给我弄些柴来!不过得快点!回来晚了,不但没火烤,还没东西吃!”把那比雪更冷的刀在我们面前砍了两个闪光,“还站着干什么?没找到柴的——今天早饭就免啦!还不快去!”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眼睛瞪得比它手中的武器还冷——一股怒气涌了出来,如果我不是过惯了受气的日子,我一定抓着法杖兄弟就给他两下,打得他在地上学狗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