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那一旁被冥花辗过的一个小坑,想了想刚才的黑袍和他手里的那把魔刀。
不得不说这人虽然实力不济,但是那把刀还是挺厉害的,能够将他伤成这样也是着实的不容易。
想到这里,钱爻伸手看了看自己这副弱鸡一般的躯壳,不由得又惦记起了自己祁陆的那具身体,若是有那个壳子在,纵使黑袍那一刀砍下去,顶多也就是出点儿血,万万不可能会伤成这个样子。
“李重华,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把我身体藏在哪里了?”钱爻微微的笑着,一双狐狸眼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李孚一刚把冥花重新收回到胸前,抬眼就看到钱爻眯着眼睛对他笑,一双狐狸眼明明灭灭,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怔。
身体藏哪里了?
时间仿佛像是定格,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那个风云台之上的夜晚。
李孚一一双手都在颤抖着,他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血色,怎么都不敢再去回想当初那一面。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祁陆挖心而死,看着他把自身血气散尽,看到他被天雷劈的将近魂魄都不剩,然而那个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想要对祁陆动手,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死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祁陆好,可是事情已经超脱了他的控制,他怎么都没有想过祁陆竟然会这么决绝的赴死。
以至于他什么都来不及,就只能看着祁陆千疮百孔的魂魄飞出,差点儿就被那天雷彻底激的粉碎。
幸好,他动用了秘术,还来得及留住几缕祁陆的残魂。
那个时候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这上古的秘术是不能随便用的,那下场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可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哪怕是粉身碎骨又如何呢?哪怕是自己拼了这条命,散尽自身魂魄又如何呢?只要能保住祁陆,只要能够复活他,那自己付出什么都可以,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
李孚一一直记得那天,他怀抱着他师父从风云台上跌跌撞撞的走下来,那时候他自己都快差点儿没命,然而他却就这般任性的抱着祁陆,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下了那风云台。
尽管他自己步履都是颤抖的,可是他还是这般的固执。他推开了周围的所有的人,带着满身的伤,抱着祁陆跑遍了整个人间所有隐世仙山,为的就是能够求的一丝生机。
可是他没有找到。
没有一座仙山能够给他复活祁陆的办法,那个时候啊,他差点儿就想要灭了这所有的仙山道教,可是最终他还是住了手,他知道他师父对那些牛鼻子老道士有多么看重,他不想让他生气,索性就饶了那些人一马。
再后来,他终于有了能够救活他师父的办法,彻彻底底救活他师父的办法,虽然让他付出的代价很大,可是他愿意,只要祁陆能活,其他人的什么死活又与他有何干系?
至于那具身体,的确是被他藏起来了,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祁陆那具身体被他藏在了哪里,因为这人太聪明了,一旦他知道了,那估计自己心底里那点儿龌龊的想法就会被他知道了。
这样的后果李孚一不敢尝试,他永远不会让祁陆知道自己的徒弟竟然对他动了不一样的心思,他师父那么清风霁月的人,身上绝对不可以有任何污点,哪怕是自己,也都绝对不可以!
李孚一眸子暗了暗,抬眼却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此刻神情有点儿严重,一双眉头紧紧的锁着,双手交叉不安的看着钱爻道:“师父,您的那具身体……被天雷劈了,什么都不剩了。”
他这话一出,钱爻急得差点儿没有跳起来。
什么!
被天雷给劈了!
“连把灰都没剩?”钱爻声线气的都有些颤抖,此刻他恨不得能够把那紫金天雷再弄出来,再给它斗一番。
那可是他自己的肉身,他用了都不知多少个岁月了,结果竟然就这么被天雷给劈没有了,可想而知他得有多么恨啊!
“师父,是我。是我害您到如此地步,连肉身都没有保下来,如果不是我您也不会灰飞烟灭,也不会到现在用别人的躯壳。”李孚一声音都是颤抖的:“都是我……”
“住口。”钱爻眉头深深地一锁,然后抬手拍了拍一旁的小徒弟,眉眼都带着温和,就像是在对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说话一般:“为师从来没曾怪过你。”
“你当初那么做一定是有你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我也不去过问,我在等你有一天亲自告诉我。”钱爻话说的很平静,他可以去恨天道,可以去恨所有的一切一切,但是面对害他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他却并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
哪怕是一句重话都没有,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一般,如果有一天李孚一真的要他的命,那么他愿意给,这个孩子是他的徒弟,是他唯一重要的人,哪怕自己的生命,他也可以给。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他疯了,觉得他无脑,就像是蒋钊也曾说过这般的话,李孚一何德何能能够让他祁陆这般对待,就算是自己的命都可以给,他祁陆所有的东西,只要李孚一要,他都可以在所不惜的给,哪怕是付出全部,他都愿意。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疯了,当年风云台上他就已然疯了,当年若不是他自己以身祭天,那么死的就是李孚一。
他那时候不知道李孚一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在风云台上想要取他的命,可是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宁愿自己去死,都不能够看到李孚一受伤,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保全这个徒弟,至于其他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也不必去想什么,因为等他做出选择的时候,自己已经祭天了。
“为师说过,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命,你以为我这句话是在开玩笑么?”钱爻轻轻的抬手摸了摸李孚一的脸,指腹微微的揉搓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笑别的什么:“李重华,你不知道你这个弟子在我心里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