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名叫胡勇,是金川城一个小小的衙役,柳儿巷就是在他手中掌管,品行倒是还不错,就是脾气有点儿坏,性格有点儿急,对不待见之人,表现的尤为明显,钱爻就是这个极不受他待见之人。
“呵,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摆摊了?咱们出来摆摊的,可都是交了两个大子的,钱我交了,你凭什么让我走?就算你是这块儿的管事,也得按规矩办事儿吧。”
钱爻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倒不是他那满面的怒容,而是他那额头之上的黑印,黑压压的一片,可以说是乌云盖顶也不为过。
钱爻一双眸子在胡勇身上打量了一下,果真是官差,身上还带着点儿煞气,虽然手上有过人命,但是没有什么冤气缠身,也就是说没有杀过枉死之人。
他这身带煞气,平日里倒是不容易冲撞什么邪祟,只是如今那煞气倒是被那黑色的印记压了一头,怕是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胡勇眉头紧皱,心道这钱家小子莫不是改了性子,平日里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倒是敢这么大胆子跟他对峙起来了。
胡勇不由得抬眼正经的看了一下他。
这钱家小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岁,红线束着发,穿着一件钱家祖传的补丁道袍,他五官生的普通,只有一双狐狸眼算是上成,修长的眼尾微微上扬,笑起来的时候,眼角都带着荡漾,有点儿勾魂摄魄。
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一双眼睛,竟然长在了这么普通的一张脸上!
“按规矩办事儿?就算你交了两个大子,可你到处招摇撞骗,我怎么不能把你带走了?子承父业,钱家人,还真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子承父业那四个字咬在了胡勇的嘴里,格外的重。
知道了钱家那些历史的钱爻,又怎么能够听不出来这人嘴里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话您可就说的过了,祸不及儿孙,那两位的债,不应连累到我身上,至于我是不是招摇撞骗,你空口无凭说的可不算。”
钱爻叼着嘴里那根草,依旧笑着道。
也不知钱家人究竟做了多少坑蒙拐骗的事儿,如今在这儿柳儿巷,钱家人的名声愣是落得和祁陆差不多的地步,已经快到了人人喊打的境地。
他不过摆了三天的摊子,就已经被砸了两次,算上今儿这个,已经算是第三个了,不说一个铜板没挣到了,就连这卦幡都已经补了两次了。
“呵!你们钱家人四代都是骗子。怎么?如今到了你这儿就改了命了?”胡勇真的有点儿生气了,说出来的话,也着实带着怒气。
钱爻又怎么会不清楚钱家人招摇撞骗的名声在柳儿巷里根深蒂固?
然而他又不是钱家人,怎么可能肯一直替钱家人受这窝囊气?
自是要为自己正名的。
“既是如此,不若你我且赌上一局……”钱爻抬了抬眼皮,看了胡勇一眼,然而他话只说了一半,就直接被胡勇打断了。
“老子忙着呢!没那个功夫理会你这个骗子,还赌一局,你若是再拉着老子不让老子走,老子立刻就送你去牢里吃牢饭去!”胡勇是真的急,他眼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连收拾这个骗子的时间都没有。
“莫急。”钱爻抬起眸子看了看他额头上的黑印,手指微微一掐,看着胡勇的眼神又有了深长的意味:“勇哥,若是你这如乱头苍蝇般的胡乱找人,怕是令千金永远也找不回来。”
一句话,顿时让胡勇整个人神色都变了。
他一把反手拉住钱爻的衣领,一手摸上腰间的佩刀,反手抽出直接把刀架在钱爻的脖子上,一道血色瞬间从钱爻的脖颈划出,胡勇只需再进一步,瞬间就能让这人人头落地。
“说!”
“晴晴失踪是不是你做的?”胡勇一双眼睛通红,盯着钱爻的眼神活脱脱像是要把他杀了一样。
钱爻抬起手,指尖轻轻夹起压在脖颈上的那把刀微微一动,那把被胡勇死命摁压住的大刀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被推开了。
“啧,竟然出血了。”钱爻指尖掠过脖颈沾染些许血色。
没了祁陆那具躯壳,流出的血也不过是普通的,倒是不用再担心会出现什么异想。
“快说!我的女儿究竟被你弄去哪里了?她还是个孩子,你若是恨我,且对我下手便是了,何必如此下作对一个孩子动手。”胡勇依旧举着刀,然而却半分再也近不了钱爻的身。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面前这钱家小子究竟用了什么邪术,竟然让自己不能靠近分毫,然而这并不能够让他就此放弃,哪怕就是搭上自己这条命,他也得把晴晴找回来。
“胡勇。”钱爻挑了下眼尾,轻轻看了面前那一脸怒容之人:“我一日只卜三卦,今日还未得开门生意,你不若卜上一卦。”
胡勇此刻弄死这人的心都有了,还能想卜什么卦!
“姓钱的,你……”
“急什么?”钱爻扬了扬眉。
“或许这一卦能帮你找到女儿的下落也有可能呢。”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一双眸子微微一眯,微微撇了胡勇一眼,愣是让胡勇整个人都感觉到喘不上息来。
胡勇心头一惊,愤恨的眼神狠狠的盯着钱爻,末了只能咬碎了一口牙:“算!”
“小本生意,一卦十文钱,概不赊欠,还请您先付卦钱。”说着钱爻伸出一只修长雪白的手,往胡勇面前一伸。
胡勇气的血气又涌上来三分,要不是手里的大刀近不了这人的身,他必是一刀已然砍了上去。
然而,如此情景,他只能认命的从怀里掏出十个大子,放入钱爻的手中。
卦术里有用龟壳算的,有用铜钱算的,有用蓍草算的,也有用卦签算的,各种算法应有尽有。
只不过这些手段钱爻却是没用过。
无他,只因他前世一枚乌骨骰就足够算尽天下事,何曾对这些手段多看过一眼?
然而如今他早就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祭酒大人,那枚算尽天下事的乌骨骰在他死后,也不知落入了何人的手心。
钱爻摆弄着新到手的几枚铜钱,摩挲来摩挲去,就跟摸着自己情儿一样。
妥了,馒头有着落了。
钱爻把掌心里的九个大子放进怀里,只留下一个铜板依旧放在掌心。
“抬手掷下这枚铜钱,往上一抛,然后打开手心即可。”钱爻看向胡勇开口道。
胡勇如今哪里信他是算命的,只是想到女儿可能在这个人手上,无奈只能跟着他的说法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