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惊雷划破夜空，紧随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雨声打在瓦上，“啪嗒啪嗒”响个不停。

每一声都砸进了轩辕熠的心里，他回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大雨，心想：老天爷也在为他哭泣吗？是不是连老天爷都要阻止他将凤灵玄送出去呢？

轩辕熠自嘲地摇了摇头，即便真有老天爷的意思，那他也是在笑话他的。

凤灵玄，你向来聪明，怎么这一次竟如此糊涂？你向来不信任何人，怎么这一次就相信了祈芸她们？你是不是蠢呀？她们送你东西，你就要戴在身上？你真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可以来和朕说呀，只要你开口，难道朕还能不给你吗？

轩辕熠脸贴着凤灵玄的手，有晶莹的泪珠自他的眼角滑落，顺着凤灵玄的手流下，滑进她的衣袖中，染湿她的袖口。

若是凤灵玄这会儿有意识，必然会震惊，甚至是心软，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你要不先去吃些东西，休息一下吧？你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若是皇后知道你如此，她也会走得不安心的。”苏冥走进内殿，隔着屏风说道。

自凤灵玄出事后，苏冥也算是看清了轩辕熠对凤灵玄的感情，他心下很是动容，身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为了一介男后竟是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想来，在这天地间也就一个轩辕熠了，而敢将感情毫不保留地表现出来，怕是也只有一个轩辕熠了。

也仅仅是因为这么一点，苏冥便不得不佩服轩辕熠，故而，当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劝轩辕熠时，他毅然决然地走了进来。

隔着屏风，苏冥将所有能够想到的用以劝人的话都说了出来，他希望轩辕熠可以重新站起来。

于私，苏冥确实是希望轩辕熠对凤灵玄情深意重，可是，于公，苏冥却是希望轩辕熠可以早些放下凤灵玄，早些站起来的。毕竟，轩辕熠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可能如一个普通人那般生活，那么任性。

然后，苏冥在屏风外说了半天，轩辕熠却似完全没有听到般，根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令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苏冥眉头紧皱，不死心地继续说，希望可以说动轩辕熠。

当然，苏冥也有那么一刻是想要冲进去直接拉着轩辕熠去吃饭的，但他到底还是理智地没有那样做。

苏冥觉得自己的嘴皮都快说破了，嘴巴干得紧，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了，轩辕熠终于是给出了回应：“滚出去！”

简单的三个字，霸气十足，完全不容拒绝。

苏冥浑身抖了抖，心下却是更多感动，说了那么多话，皇上总算是回应了一句，只要能够回应，就证明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或许，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成功了。

秉持着如此理念，苏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说：“皇上，臣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皇后已经去了，难道你真的想要让她走得不安心吗？”

“苏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对朕说话？难道你认为将皇后搬出来，朕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轩辕熠真是烦死了苏冥，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话可以那么说，自他走进来说了第一句话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

苏冥说了很多，他记忆最深的也不过就那么两三句。

轩辕熠温柔地看着凤灵玄，问：“如果你还活着，是不是真的希望朕每一顿饭都好好地吃呢？若朕真的不吃，你是否真的走不安心？你会不会回来呢？”

问过之后，轩辕熠又自嘲地摇了摇头：“朕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也开始相信神鬼之说了。”

轩辕熠看着凤灵玄的眼神越来越深邃：“可是，朕真的好希望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朕。”

回答他的自然是没有回应。

苏冥似是在等待轩辕熠的回答，也可能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声音早就变了，殿内一片宁静，静到落针可闻，隐隐透着几许诡异。

轩辕熠突然又笑了起来，只不过，笑意间满满的痛苦之色。

他在凤灵玄的唇上亲吻了一下，发现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好。

她的唇一片冰凉，却依旧柔软，轩辕熠从来未曾注意过死人的唇是否如身体一样僵硬，他只觉得这轻轻一碰，凉意通过双唇瞬间蔓延全身，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冰冷起来。

一时间，轩辕熠又忘记了要如何去动作，如何去反应。

直到殿外传来李德顺的声音，说是洁嫔求见，有要事相告，关乎皇后之死，轩辕熠才和猛然间清醒过来，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令人将洁嫔带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洁嫔没有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了轩辕熠，微微愣了一下，方才跪下请安。

苏冥在见到轩辕熠走出来的那一刻，也有一些恍惚。

他在这说了那么多，轩辕熠都没有出来，可洁嫔一来，人就出来了，若说没有受到打击是不可能的。

轩辕熠扫向洁嫔，眼神凌厉中带着了浓浓的探究：“朕若是记得不错的话，已经下令将宫内妃嫔全部处理了，洁嫔与皇后之死无关，入宫以来也未曾犯过错，理当离开皇宫了，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何意？皇后之死已经查出来了，你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发现？”

“回皇上，臣妾确实是要离开皇宫了，离宫前来此，只是希望皇上可以听臣妾说几句话。”洁嫔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不卑不亢地说：“此信乃是皇后临死前的那一日交到臣妾手中的，臣妾认为有必要给皇上看看。”

“拿来。”轩辕熠脸色顿变，苏冥上前接过洁嫔手中的信转呈给轩辕熠。

拿到信之后，轩辕熠也没有半点犹豫，展信看了起来。

轩辕熠的记忆力极好，一目十行不在话下。

开始看的时候，轩辕熠并没有什么反应，可看到后来，轩辕熠的脸色就越渐难看起来。

等到将信看完，轩辕熠已经是满身杀气，他问洁嫔：“皇后可还曾说过什么？”

“皇后说：如果她的死可以给皇上带来益处，那么，她也死得其所，希望皇上可以善用。”洁嫔想了想，如实回答。

轩辕熠身上的杀气突然又被悲伤所取代，他紧紧捏着手中的信，双目赤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冥站在一旁，被轩辕熠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又紧张不已，他实在是好奇，那封信里到底是提了什么，为何会让轩辕熠的反应如此之大？

轩辕熠自然是不会说的，苏冥将目光看向洁嫔，心下琢磨着是否要寻机问一下，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什么都做不了，徒添难受，他只要做好份内之事就好，只要轩辕熠需要，那么，他就站出来，如此便好。

“此事，你还告诉了谁？”轩辕熠凌厉地扫向洁嫔，沉声问道。

一封信，将凤灵玄的目的都说了出来，大致意思便是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无法再为他拿到兵符，无法帮他再管理后宫，无法帮他肃清朝中怀有二心之人，她只希望借着她的死，他可以清理掉应该清理，又可以清理的人。

所以，凤灵玄就是故意赴死的，她用死来成全他。

轩辕熠又是愤怒，又是心痛，更多的却是绝望，他真的很想将凤灵拉起来，大声地告诉她，他并不需要她这样去做，他想要的只是她而已，不要她的牺牲，他一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惜，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轩辕熠前所未有的后悔，他为什么就没有早一些来找她？还有她死的那一夜，他分明就已经走到了这边，为什么就没有进去叫醒她？如果那个时候他去叫她的话，早些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奈何，这世界上什么果都有，唯独没有如果，什么药都可买到，唯独后悔药买不到。

她为了他尽心竭力，而他都做了什么？

当日她看到他与柳书岩在一起，一定很失望，很难过吧？

是不是因为那一件事，她选择了放弃自己？

越想，轩辕熠越是无法原谅自己，他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苏冥和洁嫔在一旁看着轩辕熠的反应，满是担忧。

“皇上，皇后既然以命相搏，为你争取机会，臣以为皇上不该浪费她的一番心意。”洁嫔看着轩辕熠难看的脸色，道：“若是让皇后知道她努力争取来的局面，皇上却不知珍惜，还不珍惜自己的身体，那么，她定会非常失望。皇上是想要看到皇后以命换来的优势逝去？还是想要看到皇后失望的样子？抑或，皇上是想要看到朝中那些有心人趁着皇上因皇后而死变得颓废这短短时日疯狂揽权？”

轩辕熠未置一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内一片死寂，便是呼吸都令人紧张。

时光渐逝，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洁嫔以为轩辕熠不会开口，她准备再开口的时候，轩辕熠总算是抬起了双眸，一脸坚定地说：“来人，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