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赔笑道：“爷台恕罪。”

王示知道做伙计的难处，自然也不与之为难，只道一声：“下回小心些便是。”便匆匆离去了。

桑生看着远去的王示，微微一笑。

那一日，玉墨不停地发笑，想到的是什么，她不是不知道。

那一句旧话，叫做“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虽说，这样的俗语，没什么依据，可是“王小二”这个名字，实在是一听就是个伙计，而不是老板。这样的名字，在将来，绝对会是出门在外时的一个阻碍。

便是不说那么远的。

就‘小二’这个称呼，酒楼、客栈的伙计，都通称小二。

这几日，她已经看到，每当有人喊店里的伙计时，小二便会不自主的要回应。

所以，就着这个机会，桑生便替小二将名字改了。

伙计将点心摆到桑生面前。

桑生道：“这几样，都是什么？”

伙计笑道：“回姑娘的话，这是驴打滚、绿豆糕、豆沙白皮、玫瑰糕。”

桑生听了，微微皱眉，道：“你店里还有别的什么么？”

伙计道：“还有枣泥儿馅儿的白皮，桂花糕。您看换什么？”

“这绿豆糕有不带馅的么？”

“有的。我去给您换。”说着，伙计端起那盘子中间夹着豆沙馅的绿豆糕，便要走。

桑生拦道：“先别走，我还没说完呢，把驴打滚换成桂花糕。”

“是、是、是，看样子，姑娘是不喜欢豆沙馅了。”

桑生轻哂一声：“我就是喜欢，也架不住你一共四样点心，三样豆沙馅儿吧？我问你，是不是今年的年景，红豆格外便宜啊？就是便宜，也不能这样上啊。怎么，瞧我人打扮得一般，有好东西舍不得给我们上，我们也没少给你们银子吧？”

伙计自然不会与桑生呛声，只是笑道：“瞧您说的，净拿我们这些人打哈哈。实对您说，实是我们新来的点心师傅，做豆沙做的比别的人格外的好。那些枣泥儿、桂花，还都是外面的市卖货呢。这么同您说吧，寻常来的，我们还舍不得给您这样上呢。”

桑生笑道：“行了，别同姑娘我这里取笑呢。快去换吧。”

伙计下去，换了点心回来。

又拎着茶壶，给桑生面前的茶盅斟了茶。一边斟茶，一边道：“姑娘，您尝尝我们这茶，是今年新到的。”

桑生此时，确也有些渴了，他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道：“这茶，是今年的？”

“您瞧，我骗您这个做什么？这真格的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茶了，寻常我们是真舍不得给上。”桑生见伙计还要再说下去，连拦道：“行了，不用说了，我也没有嗔怪于你，你们掌柜的，买这茶时，怕是让人给骗了，这茶，至少是三年前的了。我话也不多说，回头，跟你们掌柜的说，换一家买茶的地方吧。”

伙计只连声：“是、是、是，姑娘您是明白人。要没有您，我们指不定还要上多少当呢。”

对于伙计的奉承，桑生也不理会，只道：“把你们一会儿的菜谱给报一下吧。有几凉、几热啊？”

“回您的话，是四凉八热，凉的是，白切鸡、猪头肉、姜汁松花、水晶皮冻，热的……”

桑生拦道：“先别说热的，你这店里的凉菜，能做得出素的么？”

伙计道：“眼下这时令，新鲜菜少，只能是拌腐竹、拌金针了。”

桑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道：“就这两样吧，放些麻油，金针里再点些老醋。把猪头肉跟皮冻都换掉。我看出了，你们是有点什么好东西，不知道调剂，全都往上堆。”

伙计赔笑道：“瞧您说的，您花了银子，我们怎么能不给您上好的呢？”

桑生拦道：“好东西也不是这样弄的，这一顿饭，要是上了多少个都是一样滋味，没个君臣佐使的，还有什么趣儿。讲的这一餐，得有甜有咸，有荤有素，不能重了，也不能有犯冲的。你再说说这热菜都有什么，该不会也是这个样儿吧？”

伙计赔笑道：“让您说着了，姑娘您别急，这样吧，我把我们店里现在能做的菜名给您报上几样来，您看怎么安排的好。您教教我们，我们也跟着您多学上一些。”

桑生轻哂一声，道：“我教你什么啊，我到你们这吃饭来，还得受这个累？这样吧，我的意思，也告诉你了，你去回了你们掌柜的，还有大师傅，拟个菜单子上来给我。”

伙计连声称：“是”，便要下去。

桑生从袖中拿出一小锭碎银，道：“这个你拿着，回头伺候好了，姑娘这里还有。”

看着伙计离去，桑生轻叹一声，不是他于饮食之上太过挑剔，实在是眼下的她还有小二，没有好衣裳，太容易让人看轻。

她不敢出手太阔绰，怕被人当做肥羊，亦不敢不阔绰，怕被小人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