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昨日宿迁空战，国军败北，被击毁、击落战机四十余架，皇军损失寥寥！号外！号外！”

“卖报！卖报！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杉山元大将提请嘉奖宿迁空战指挥官大岛维中佐，中佐业已返回东京，得天皇授勋！快来看呐！”

第二天一大早，在阴霾笼罩下的北平，又在几个报童的奔喊中热闹起来。尽管他们腿跑得勤，叫喊也卖力，可臂膀上的一沓报纸却不见少。或是为了避讳坏消息，或是出于对日本人的憎恨，或是对于这些报童，小小年纪就充当日本人走狗而感到厌恶。总之，这年头沦陷区卖报的活计，当真不好干。其实，这些报童也怪可怜的。受大众欢迎的国统报，他们不敢卖，而遭人唾弃的伪政府报刊，日媒报纸却又不得不卖，还得替这些王八蛋站街吆喝，他们也不容易，都是为了一口吃食。

然而，民众才不管这么多，鼓吹日本人的报纸，只有汉奸才会讨买。当然，北平城的商家店铺别无选择。

“孙掌柜！您的报纸！”

“唉！～”孙掌柜接过报纸随手一丢，同时往一只枯槁的小手里递了一张军票，见那报童略微有些失落，又一把拉住他，换了几个大子儿，那报童这才欣喜的跑了去。而孙掌柜则又埋头扒拉他那副精算盘，算盘虽然啪啪响，可这进账收利却大不如从前喽！他这家卤煮算得上是老字号了，虽然猪下货上不得台面，但老北京人儿不少都好这口，孙掌柜也靠着这家卤煮店养活一家老小，日子倒也宽裕。可自打这小鬼子占了北京城，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还来他这卤煮店的都是些老主顾，可也不知道这样的主顾，还能来几回？

“号外！号外！……”“卖报！卖报！……”

外面报童还在一个劲的吆喝，里边儿却已谈成事儿了。

“哎？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难道国军又吃败仗了？”

在某些人眼里，国军无论是陆海空三军，只要是碰上日本鬼子，吃败仗都是理所应当的，像他这样看衰国军的人不在少数。

当然，也有明眼人，一张口就点出问题的关键来，随手夹起一块儿炸豆腐，狠狠的嚼了两口，说道：“切！别听小鬼子在那儿瞎掰活！”

得！这是个明白人儿，立即就有人凑上前去，问道：“兄弟！您的知道些内幕？”

那人也够爽利，四下张望之后才小声说道：“哪儿用得着内幕哇！您想想看，小鬼子的话能当真？前两天儿怎么说来着？说把人家宿迁机场炸了个底儿朝天，可到头来呢？底儿朝天的倒是小鬼子自己个儿的徐州机场。听说那徐州机场，老惨喽！飞机那是一个没跑了哇！呱唧！呱唧！像下饺子似得往下掉哇！我估摸着，这回也差不多！保准儿是被国军揍得差够呛，为保颜面，自欺欺人罢了！这小鬼子的话呐！还得反着听！”

大家一想，是这么个理儿。小鬼子在占领区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隐瞒战损，虚报战果更是惯用伎俩。远的不说，单说刚刚结束的武汉会战，明明败了，光师团长就死了三个（桑木崇明、鹫津鈆平、下元熊弥）可还是死了的鸭子嘴硬，非说已经达成战略目的。我呸！达成个屁！武汉会战！没拿下武汉算哪门子胜？一想到这里，大家更觉得此事蹊跷，纷纷窃笑不已。

正说着，孙掌柜看到远处一群二狗子巡过来，嗯哼一声，借着续水的功夫，小声说道：“行行好！几位爷！莫谈国事！”

“谁在这儿妄议国事呀？”这些混蛋平日里对老百姓的疾苦置若罔闻，爬墙根的活儿倒是听了个真切。孙掌柜急忙岔开话题，赔笑说道：“呦！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麻三儿爷吹来了！快！里边儿请！”

突然被人岔了话，这麻三儿一时竟忘了这茬，只是托着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最近爷们儿有些肾虚，想……”

话还没说全，就被孙掌柜打断了。

“呦！这您可得注意点儿，要不我让人给您剁块儿猪脸？好好补补？”

这麻三儿是冲猪脸来得吗？一看孙掌柜揣着明白装糊涂，又话里有话，麻三儿当即就火了，撸起袖子真准备对孙掌柜下手，却被手下人拦了下来，说道：

“三爷！弟兄们早饭还没糊弄一口呢！这会儿都前胸贴后背了，既然孙掌柜这么说，反正不吃白不吃，吃完了，才好有力气拾掇不是？”

麻三儿一听，这也在理儿，于是说道：“且饶你狗日的，有什么好的，还不赶紧上？爷们儿都饿了！”

孙掌柜知道，这顿狗食算是撂里头了，只要能打发这群家伙，权当喂了狗了！孙掌柜是这么想得，可麻三儿可不干。吃饱喝足之后脑袋扬得老高，挺胸叉腰，二五八万似得，冲孙掌柜搓着指头。老半天见孙掌柜还没眼力劲儿，麻三儿不由得怒火中烧。

“啪！”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骂道：“妈的！给脸不要脸的东西，非逼爷们儿动粗是不？”

孙掌柜一脸的委屈，哀求道：“三爷！不是小的不愿孝敬您，实在的小的拿不出哇！要不这样，以后您的早点小店全包，您看怎么样？”

话音刚落，“啪！”又是一巴掌，接着一口唾沫啐在脸上，麻三儿诈诈唬唬的道：“我呸！你道爷们稀罕你那杂碎？想用几副猪下水打发老子？实话告诉你，爷们马上就要南下济宁了，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还是真金白银来得实在，你他娘的最好爽利些，要不然老子让你好看！”

说者或许无心，可听者有意。北平是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行政中心所在，一般情况下“驻京”的五色军是不会离京的。然而，这麻三儿等人要调往济宁是什么意思？难道小鬼子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阴谋肯定是有的，但是不是有什么诡计就得进一步发掘了。

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美国人的物资可以随意进出连云港时就有这样的苗头了。只不过航空兵接连两次失利，令这一举措变得更加迫切罢了。

无论是陆航还是海航，接连的失利，损失惨重，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因此，就在大岛维失败之后，海陆军方面都不约而同的宣布，暂停一切空袭行动。杉山元尽管很不甘心，但也无能为力。不过，仅寄希望于航空兵身上，并不是他这个老陆军的性格。

实际上，就在空袭开始的当天，也就是11月17日，杉山元就已经开始调兵遣将了，空袭不过是对我战区进行削弱的前戏罢了，同时也为日军华北方面军各部集结争取时间。

“各部都集结的差不多了吧？”

杉山元问起，参谋长山下奉文说道：“新组建的第三十五、三十六两个师团已经准备就绪，会同华北治安军四个集团军（两万余人）即将南下济宁，只有第十四师团因为需要准备的物资较多，还在路上，但也可以保证最多五天便可就位。”

第十四师团本是机械化师团，但行动力却是最弱的一个，山下奉文原本以为杉山元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却说：

“不急！不急！反正先要解决掉于学忠部才行，第十四师团是机械化师团，鲁中山区并不适合他们！”

“鲁中山区？”山下奉文开始还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明白过来。鲁中山区因其地形复杂，一〇一军鲁中挺进支队盘踞于此之后，这里就成为皇军统治的薄弱地带。而于学忠部五十一军、五十七军进驻之后，就更是成为皇军的心头大患。要想发起对豫皖苏鲁战区的全面作战，已经处于皇军统治核心的这根毒刺必须拔除，否则将严重掣肘皇军的行动。

……

日军的异常调动已经引起陆维的注意，在高级别军官会议上，沈醉将掌握的情报告知众人。

“钧座！诸位长官！自本月17日开始，日军华北方面军各部就在紧急调动。先是驻守徐州的第二十师团一部，步兵第39旅团顶替骑兵集团第4旅团进驻郯城，而骑兵旅团则移驻莒县。随后，驻守开封的第十四师团也有要动一动的迹象。而新组建的第三十五、第三十六两个师团，也已经在北平集结，会同华北治安军四个集团军，随时可以南下，日军此番来者不善呐！”

“来者不善？哼哼！小鬼子哪次不是凶神恶煞？可那又怎么样？如今我战区兵强马壮，我不去找他，他倒找上门来。好啊！来吧！反正老子最近都快闲出淡了，正想找狗日的好好练练。”

整个战区敢如此大放厥词的也就只有张大彪一人，但大多数人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却是这么想得。

孙立人虽然没有他那么狂妄，却也说道：“日军来势汹汹，难道还想再次对我战区发起一次大规模战役不成？我军现在可不似先前那般狼狈，到时候可别打虎不成反被咬！”

种种迹象表明，孙立人的判断是正确的，日军此番集结很有可能将对我战区发动新一轮的攻势。所有人脸上并没有大敌当前时的焦虑感，更多的则是期待。

见大家信心如此高涨，陆维也没有多想，只是命令各部进入战备状态，以不动应万变。当然，针对日军调动，陆维也适当的调整了一下部署。以五十一军驻连云，替换第5混成旅。第5混成旅归建，调一〇一军驻守新沂。陆维担心日军此番是冲连云而来，此时尽管事态还不明朗，但他不得不防。

然而，大家都想错了。第二天，日军确实南下了，但目的地却并非徐州，而是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