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然想起那天第一时间见到姑姑的模样,心里顿时酸涩起来,哽声点头,“病得我差点没认出来她。”
“玉轻然。”墨云箫忽然肃容道。
她抬头看他,“怎么了?”
墨云箫道:“如果非要在亲人与我之间做出选择,我允许你牺牲我。”
做人不可以太贪心,他已经拥有了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尝到了被人爱护的甘甜,便是一生无悔。
他望向身旁的玉轻然,想确认她有没有听到。只见她手拿一节短树枝,在地上一圈又一圈画着圆。
火光摇曳间,玉轻然垂了眼睫问:“你知道红鸾星君吗?”
墨云箫想了半刻,反问:“天上的神官?”
“应当是。”玉轻然缓缓抬起头,眸光似一面透镜,易冷又易碎,“你认识她吗?”
墨云箫扪心自问,选择把实情告诉玉轻然,“我记不得身为壁灵的事情,所以不能准确告诉你我和她有无渊源。”
玉轻然沉默了,靠在墨云箫的肩头,失神望着面前火堆。
“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墨云箫发声问她,却发现玉轻然已经闭眼睡去。
须臾,他用木棍一点一点拨动着蠢蠢欲动的火苗,似是呢喃,又似承诺,“人的命运我无法掌控,但是否成灵,只在我一念之间。只要我不想,没人强求得了。”
玉轻然垂落的眼睫颤了颤。
相比墨云箫的坦诚相待,她还是说了谎。她没有完全说尽自己答应这场联姻的原因,为的,只是重拾孤注一掷的勇气,守护暂时的平安顺遂。
腊月二十二,玉轻然和墨云箫商量着一起回信凉,在芳吟面前共同征求她的同意。又叫颜言和肖继离悄悄来一趟信凉,为芳吟仔细看诊。
玉轻然相信,天底下没有什么是颜言与肖继离合诊都治不好的病。先前在信凉被孤立,她没办法寻求外界援助,可现在不一样,她重获自由,可以找大家帮忙,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
然而世事哪会尽如人意?
接近正午,在墨云箫与玉轻然前脚刚要远离遥望川时,遥望川前后两方以及对岸忽有大批兵马召集,将二人团团围困。三方大概各执三万多人马,合计起来便是十万。
而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前方满脸正气肃穆的信安王。
“公主,你们跑不掉的,陛下要臣即刻带你回信凉,准备联姻事宜,不得有误!”
玉轻然不想辰族因她受牵连,制止了墨云箫说话,冷目对前方的信安王笑道:“信安王这是唱的哪出戏?我的私事,你也要干涉?”
信安王双手对天祷告,淡然讲道:“臣皆是为了信凉,为了皇命!联姻实属国家大事,公主难不成要再次抗旨?”
玉轻然继续冷笑,目光坚定不带丝毫犹豫,“是又怎样?我已经退缩一次,今日决不会再做任由你们宰割的孬种!”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这时,遥望川对岸传来玉朝弦怒火冲冲的吼音。
以及身后寒岐轩的好言规劝。
“柳霜,莫做傻事,此处是死路,刀剑不长眼,稍有不慎,你和墨兄就会丢了性命。”
三方首领,玉轻然一一扫视而过,不去理寒岐轩和信安王,直对上玉朝弦那双到处散发冷意的双眼,堪称剑拔弩张之势,“你明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生灵涂炭,今日还要再来一次?”
玉朝弦不答,转头去看自己身后。玉轻然的目光也随之而去,在看到那身后人时,目光顿时一怔。
芳吟头戴面纱,背靠轮椅,将周围一切注视到眼中。她的语气有些薄怒,又有些着急,“轻然,你忘记答应姑姑什么了?”
玉轻然站在墨云箫的身边,望向对岸的芳吟,清声果断出口:“姑姑,我和墨云箫已请出飞魂谷肖巫圣与怨灵阁颜神医,他们会共同赶赴信凉为您诊治。过不了多久,您的病情定能好转。”
芳吟摇头,痛心疾首地感叹:“孩子,你魔怔了!”
玉轻然会心一笑,隔着遥望川向芳吟下跪,言语三分尊敬,七分疏离,“轻然只想珍惜当下的眼前人,守护现在,不望未来。您的愿望,恕轻然不孝,绝不能从命!”
墨云箫没有让玉轻然孤军奋战,和她并排而立,一起朝对岸的芳吟落膝。
遗愿改成愿望,是他们对颜言与肖继离的信任,更是敢与悲凉命运抗争的无懈勇气。
太阳开始逐步西斜,预示着正午已过。
隔了很久,玉轻然才收到对岸芳吟的回音。
“轻然,你真的太令姑姑失望了。”
玉轻然唇边苦涩,攥紧拳头,默然低头一拜,和墨云箫一同起身。
此时的她沉静又暗含心慌,一眨不眨地看向玉朝弦,“你们如何才肯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