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核对笔迹。”
“核对笔迹?我以为是什么决定性证据。”腓莱尼轻蔑地说,隆起的肚子里呼出了口放心的气息,“我满足你的要求,但我还要调用你从前的签名,以防止你故意签写不一样。”女军需官的古怪签名虽然看不懂,不过按照线条的弯曲与轻重笔划,多少像那个涅,至少他和他的助手们,以及女军需官的助手达巴尔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王玉婷很快在羊皮纸上写下了名字。帐簿上的签名,从前文件上的签名,羊皮纸上的签名被摆放在一起,呈现在议员顾问们面前,从民众中选派出几位代表也被允许比较观察。
核对笔迹的人没看太久,立刻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有答案了。“三份签名是一致的。帐本上的签名的确是你的。”一名议员对王玉婷说。
这样的结果似乎已在王玉婷的预料中,她没有慌张,提醒说:“你们仔细看看。假帐簿把我的名字写错了,中间的‘玉’字少了一点。我书写时比较随意,那一笔很轻,只是轻轻一点,可能伪造者把它当作墨迹忽略掉了。你们可以看到,从前的签名和刚才的签名都有中间的小点,但帐簿上的没有。我叫‘王玉婷’,不叫‘王王婷’。”
王玉婷的话使核对者们再次仔细察看。“没错,的确没有。除了这个小点,它们可以说一模一样。”议员们有了新发现,大声惊呼出来。
会写汉字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笔迹不一样吗?这是怎么回事?”人群中又有人叫喊起来。王玉婷留意观察了这几位热情的支持者,他们是刚才大叫着让监察官允许她说话的人。
王玉婷发觉,围观者的心态从古至今是一样的,他们爱凑热闹,爱起哄。要求腓莱尼监察官为笔迹的事作出说明的呼声高涨了,民众的言论仅在那几个人的带领下完全倒向了她这边。
腓莱尼监察官沉默着,没有回应人民的要求,他气乎乎地在座椅上不安地挪动,粗短的手指时而搓揉,时而握成拳头。他不会对人民发火,只是充满怨气地看向汉尼拔,“这全是你的主意!你不应该给他们权力,有了权力,他们会变成暴民!”腓莱尼的为难使他的同僚,另一位监察官加乌达愉快地微笑。
汉尼拔没有以任何语言或行动来回应监察官的反感。“让人民来做决定吧!”他对传令的军官说。
凡是身在新迦太基城内的男性成年公民只要愿意都可以参与投票,他们排着队,手里握着传令官分发给他们的刻有议会标记的陶块,同时将两只手放进两只大陶罐中,在其中一只陶罐里放下陶块。一只陶罐表示有罪,另一只代表无罪。
士兵倒出陶罐里的结果,两位议员当众清点,他们记录下票数,将盖上印章的记录单交给了汉尼拔。汉尼拔看了结果,又把它递给了两位监察官。两位监察官看见上边的文字,两人都泄气了。
迦太基的将军如同审判刚开始时那样站立起来,他对着人民宣布,“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服从你们的决定。现在这个使大家操心的案件结束了,王玉婷与汉诺没有过错,他们是无罪的,应当给予释放。”
人们欢呼起来,上层执政者们没有违背他们的意愿。
但这个突然到来的无罪没有让王玉婷惊喜。“结束了?等等,没有结束!诬陷我的家伙怎么办?他不受惩罚?”王玉婷指着胖子腓莱尼大叫。
汉尼拔冷谈地回应了她的要求,“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腓莱尼监察官伪造了帐簿,这件事将作为一个新案件进行调查。而你的案子结束了。”
王玉婷当然明白所谓的调查是怎么回来,她只能看着那个胖子大摇大摆地在卫兵保护下离去。王玉婷两手叉腰,无奈地呼出怒气。
突然身后有人在呼喊她。王玉婷立刻回头,在散去的人群中看见了王重阳、陈志,还有佣兵小队成员们的身影,甚至桑德拉和海伦娜也居然到了。王玉婷冲着他们笑了笑,立刻奔跑过去。估计为庆祝她的无罪,他们中又将有人醉到起不了床。王重阳敲了敲她顽皮的头,高大的身躯立刻把她围住,把她簇拥起来。
王玉婷嬉笑着躲闲雇佣兵们的推拉,却在人与人的间隙中看到了那几位站在前排,热情地支持她,不断带领人民起哄的陌生人。他们聚集在一起,围住了一名女人,那个女人王玉婷认识的,她是安娜特的侍女。侍女带着这些人混入逐渐散开的人流,往僻静的小巷里去了。
王玉婷立刻明白,安娜特又一次暗地里帮了她一把。
案件的结果也使巴尔西德党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他们什么也没损失,并且小汉诺也得到了释放。不过巴尔西德党的领袖汉尼拔却无法同他的兄弟和心腹一起庆祝,相反忧愁更加无可掩饰地笼罩上这位将军的神情。
“我宁愿人民判他有罪。”汉尼拔面对马哈巴尔的不解,向这位骑兵统领诉说。
马哈巴尔不明白话中的含意。人民会作出无罪的判决,汉尼拔应该早料到了,无罪的结果对巴尔西德党是绝对有利的,至少他们不会因此受制议会,但汉尼拔巴尔西德党的领袖,却期望有罪的判决。
“这个国家的人民已经堕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只要没有损害到他们自己的财产,他们可以容忍一切不合法的行为。迦太基已经丧失了骄傲与荣誉,我从前有察觉,但今天更加肯定。”汉尼拔淡淡的语气里无意中露出几丝伤感。
马哈巴尔站立在将军身旁,很长时间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