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德的震惊与错愕一览无遗。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子明得罪的人,竟然就是傅清宁的!
上一回长子使那些下作手段,派人到十里飘香的找麻烦,他倒是抽身出来,全身而退,那几个被派去的人被傅清宁毫不留情送进了京兆府大牢。
这件事始终都让赵启德心有余悸。
每每想来,难免后怕。
这些年他在金陵这地方,从来不敢作威作福,为的就是这个。
谨小慎微是有好处的。
因为他们这样的人家,本就是低入尘埃,在高门勋贵眼中,连蝼蚁都不如。
有什么资格反抗?
又能怎么反抗?
说来也是心酸的。
要是早早离开金陵,到外阜去安居扎根,凭赵家昔年财力,使了银子上下打点,那真不用过的这么憋屈。
可天子居所,谁肯轻易放弃啊?
先人祖辈挣下这份儿家业也不是容易的。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也过得四平八稳。
直到长子不争气——
上一次他分明已经骂过了!
且赵记这样的祖产,再不许他插手经营事,他居然还没有得到教训!
赵启德一张老脸灰白一片,双眸也是浑浊不清,没有半分精气神的。
碧霄掖着手,就站在傅清宁身边,见此情状,不免在心里暗骂。
果然她心底那番骂人的话都还没说完呢,赵启德已经又可怜兮兮的开口求情:“他是个糊涂的,白活了这几十年,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膝下儿女成群,还是不争气,也不长进,一而再再而三的对郡主不敬……”
赵启德唉声叹气,那尾音又拖的很长,无论是语气还是口吻,叫人听来心中都不大舒服,倒确实很可怜的样儿。
他偷偷抬眼去打量傅清宁,心下一沉。
因为傅清宁始终面无表情,就那样冷冰冰的看着他。
赵启德不是不会看人脸色的人。
他知道他该闭嘴不要再说了。
但就这样舍弃儿子吗?
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于是赵启德只能把心一横,咬着后槽牙,只是顿了片刻而已,继续又求:“子不教父之过,他如今养成这样的性情,行事荒唐,不计后果,实在是我这些年把他给教养坏了,才让他不成材。
郡主若要怪罪,有什么罪责,我愿意替他承担……
上一回郡主高抬贵手,放了他一马,是他不惜福,不懂得珍惜机会。
也怪我……怪我没能把他这毛病给改掉。”
赵启德一面说着,一面又深吸了口气:“我在郡主这里,本是没有什么脸面的,是您高看我家一眼,给了我们一次机会……原本我想求您帮个忙,结果又知道是出了这样的事儿……”
他在那儿支支吾吾说了好半天,傅清宁的脸色只是越发难看。
她从来最讨厌这样子。
哪怕是前世,也喜欢不起来。
当年她是在沈家被磋磨了数年,心性不似从前罢了,但从根本上,她就最不待见这样的人。
明明心里是已经有了成算的,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无非是明知道不可为还想要试上一试,这个口难开,却又希望旁人来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