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晁错者,不曰生时,不曰死世,求己之道须由己也,然清君侧之事,乱世之本,皆有所远通也,而于安世之上,则有造反乱政之嫌,吴王刘濞者,造反之心天下皆知,故清侧之实,皆是托言虚晃之辞也——华夏鼎世
晁错被升为了御史大夫,窦婴被升为了大将军,新任丞相,也就是接替文帝刘恒世代的申屠嘉退位,陶青继任。太尉则用了在惠帝世代就极为重视的周勃之子周亚夫,可谓是把整个帝国的高层,全部换了一遍。这些新鲜的血液在年龄上未必是新鲜的,但对于同样的敌人,也就是诸侯王们,却是出奇的同心!
“刘贤,你再给朕耍心眼,朕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刘启这就是在找刘贤麻烦,想用一切方法置刘贤于死地,好逼迫其父吴王刘濞造反。
“陛下,您就别找事了,直接杀了我,我父王也不会造反的。”刘贤自从被赵佗赶了回来后,整个人都明白了除了最高处的那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棋子。
所以在刘贤此刻的心里,也认为自己是个棋子,还是父王的棋子!
“杀了你?你怎么不跳河呢?”刘启当然不会让刘贤自己死,要不然起不到想要的效果。
刘贤是真的想死了,毕竟自己是所有人的棋子。早些年被送过来后,整个人便觉得自己没有该有的爱,只有皇帝和满朝文武那带有恶意的眼神。而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刘贤自己知道。
“来吧,咱就在这里坐着,陛下不弄死我,我就不走了。”刘贤望着城墙甚高的未央宫,又看了看身穿龙袍的皇帝刘启,突然笑出了声:“陛下,您也是个可怜人啊。”
“说来听听。”刘启从未把刘贤当回事,这时候见刘贤有了赴死的准备,也不由的生出了一些敬佩。
“人人都相当皇帝,但当了皇帝的人,却永远的生活在这深宫中。陛下,您有多久没有出去转转了?哪怕是长安城也行啊。”刘贤询问,刘启思考:“这...朕好像快有三年了。”
三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刘启一直思考事情,忘记了时间,现在被刘贤提了起来,刘启也在心里琢磨,自己是真的被禁锢在了这里了?就仿佛是一只没了獠牙的老虎,才会被诸侯王这些狼崽子们逼成了这样。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刘贤主动的说起了和邓通去往南越国的事情,其中说到那里的统治阶层,还绑着秦世发髻的时候,刘启打断了刘贤的话:“这不行的,一统的世代,怎么能分出这么多不同的服饰呢?等你父王的事情处理好后,朕会对南越国出兵。”
“陛下,可不止我父王一人啊。”刘贤说的刘启都知道,但刘启只问了一个人:“可有梁王?”
此时的梁王是刘武,是刘启的兄弟,窦太后最小的儿子,也是窦太后最喜欢的孩子。
“正在争取中,如果可以,必然就加入了。”刘贤也暗中找过梁王刘武,但刘武的话语说的非常隐晦,也不说加入,但也不说不加入。
诸侯王足够多,光东边的就有几十个,吴王刘濞没了办法,只能让刘贤去询问别的诸侯王,梁王刘武,暂且就被搁置了。
刘启之所以这么问,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梁国所在的位置,正是抵挡东边吴国等国的一个战略要地。梁国存世,则长安是长安,若梁国灭世,长安便是废墟。
“朕不会让刘武加入你们的阵营,哪怕杀了他。”刘启拿起了棋盘,还是实木做的,很重很沉。
刘贤见自己大限将至,说了人生中最后一句话:“陛下,不管结果如何,咱都希望汉世帝国的江山,可以永远的存世下去。”
刘启点了点头,狠狠的砸了下去!
邓通在回来的路上,特地的往东走,希望能先见一见吴王刘濞,把一些误会先给解除了再说。但邓通刚刚踏入吴国境内,便发现了整个吴国境内的男女老少,纷纷都是白素穿身,显然是有大人物去世了。
“老乡,吴王他?”邓通误以为死的人是刘濞。如果是这样,自己便赶紧回到长安,或者直接走西北边的西域,远离吴国。
“你是外乡来的吧,不是吴王,是吴王的儿子。”吴王的儿子很多,邓通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是谁?”
“刘贤啊,你不知道吗?”老乡的话让邓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己刚刚才和刘贤分别没多久,这刘贤是怎么死的?
“老乡,老乡,这贤侄是怎么死的?”邓通一时口误,叫了刘贤贤侄。不过好在刘贤的名字中有个贤字,老乡也没往别处多想:“好像是偷偷的逃跑被抓回了长安,没多久尸体就被皇帝给送了过来。”
刘贤到底是不是逃出来的,邓通知道。但刘贤算是自己主动回去的,还是被皇帝给杀了,那就等于自己如果回去,其结果和刘贤一样:“好的,谢谢老乡了。”
邓通本想直接离开,但一回头便遇到了一个很熟悉可也是很久没见面的脸:“袁盎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袁盎是儒家人,也是当年吕雉氏族吕禄的家臣。只是足够正直,在吕家人中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吕氏被诛杀的时候,袁盎躲过了一劫不说,还被派到陇西当了都尉。
“托你的福,咱来这里了。”袁盎是正直,但也是思想和同为儒家人的晁错有些不同,在一起的时候往往发生争吵。刘启实在受不了了,便在衡量二三后,还是留住了晁错,选择把袁盎给安排到了最危险的吴国来做相国,这刘贤的尸体,就是袁盎送来的。
“怎么叫拖我的福,我哪里有福?”邓通见到袁盎也是有些害怕,毕竟自己真实的身份是文帝刘恒的男宠,当年也没少被袁盎数落。
“吴王还不知道你回来,跟我来吧。”在袁盎的带领下,邓通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见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你们是?”
“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咱们帝国的流动钱仓,上大夫邓通。”袁盎介绍完了邓通后,开始介绍邓通面前的几个人:“这位叫主父偃,这位叫董仲舒,都是儒家人。还有这位,叫棓生,是我袁盎的朋友。”
“你们好,客气了。”邓通心里着急的很,尤其是对刘贤的死产生了足够的怀疑:“袁盎兄,你来这里,陛下是怎么想的?”
“你是想问刘贤是怎么死的对吧?”袁盎见邓通是真的想知道了,便把一些宫中的秘密告诉了邓通:“我听说是陛下拿着那实木棋盘,几下把刘贤给打死了。但我也听说是刘贤主动赴死,说什么受够了当别人的棋子之类的话。”
刘贤是不是棋子,邓通知道。所以邓通比任何人都理解刘贤回长安之后的心态:“可能...贤侄是真的赴死吧。”
“怎么,你了解刘贤?”袁盎不知道邓通和刘贤一起去过岭南的事,邓通觉得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当然了解,我比吴王还要了解。”
邓通的所有话说完后,袁盎陷入了沉思,倒是主父偃率先开了口:“看来削藩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诸位,这晁错兄的手段,看起来不太高明啊。”
袁盎和邓通相互看了一眼,心想着怎么主父偃会叫晁错兄?
董仲舒看透了二人的疑虑,便把晁错和自己,以及和主父偃认识的事情,都告诉了袁盎和邓通。
袁盎本就是儒家人,这么一听更感觉自己入了儒家是对的。而邓通虽然不是儒家人,但也不免深思了一下,觉得这世间的事,几乎都和儒家人有关:“老夫就是眼拙,这些年光忙着赚钱去了,忘记了培养自己的亲信。你们信不信,咱若是回到了长安城,必然会被五马分尸。”
会不会被五马分尸,在场的人不敢说,但死是肯定的。毕竟一个人握有帝国那么多的钱财,要是站在了吴国等诸侯国的身边,长安的天子刘启,很可能就敌不过这些人的造反。
众人不说话,邓通也明白自己的结局。所以邓通也不在商讨什么,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长安的方向,搞得众人都以为邓通也有了赴死的心。但邓通自己知道,自己望得不是长安,而是长安西北的西域之地。自己常年在那里布局,西域很多小国的国王,都很希望自己能去。
几个人商议完后,主父偃和董仲舒则带着包袱,踏上了长安寻功的路。而陪着邓通和袁盎的棓生,在陪着二人一同入了城,去见吴王刘濞。
“邓通兄,好久不见啊。”整个吴国王府,都是白素服饰,连袁盎和棓生也是带着白色素服来的。唯独邓通,还穿着一身岭南的衣服,显得格格不入:“吴王兄,确实好久没见了。”
在文帝刘恒还在的时候,邓通和常年在长安的刘濞关系很好。因为双方有共同的敌人——淮南王刘长!
这刘长仗着是刘邦的儿子,一直都不把身为刘邦侄子的刘濞当回事。而且仗着自己身强体壮,甚至做出搬起了刘濞来当鼎用的事情。
刘濞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嫉恨的要死。直到遇到了邓通,二人才相交甚好,一同做出了很多应对淮南王刘长的事情来。
“当年你出钱,本王出人,配合着文帝的权力,才把刘长这个混蛋给搞定了,着实不容易啊。”刘濞说的正是当年的事,这刘长造反失败后,被邓通买通的大臣支持去了蜀地,结果路上又被刘濞派去的杀手给活生生的逼死了。
“吴王,咱们都是老头了,何必呢?”邓通希望吴王刘濞化干戈为玉帛,这样自己也能活下去。
可邓通却忘记了,之前可以,现在...是真的不行了:“何必?邓通兄,本王的儿子,是被刘启那混蛋活生生打死的。”
刘濞手指着身旁的尸体,邓通这才发现,刘贤正躺在那里:“贤侄,贤侄啊。”
邓通倒不是装出来的,先不说在长安城里二人就喜欢聚在一起,单单说二人一同远赴岭南,这种相互依靠的情谊,让文帝走后的邓通,以及从未有过关爱的刘贤,都很享受。
邓通掀开了盖在刘贤头上的白布,看着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生龙活虎的贤侄,那种愤恨,也让邓通了解了此时的吴王,是真的要造反了:“吴王,需要我做什么?”
“钱,钱,邓通兄,本王需要你所有的钱。”刘濞边喊边哭出了声,这让远道而来的相国袁盎,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吴王,臣被天子派来,不是看你造反的。”
刘濞认识袁盎,早些年在长安城打过交道,深知此人是个硬骨头:“都这个时候了,刘启这小儿还琢磨着对付咱,还派来个人送死。袁盎啊,你不该来的。”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是儒家人,不管结局如何,都不会丢孔老夫子的脸。”袁盎不卑不亢,反而让刘濞的心里好受了一些:“行吧,相国大人,远道而来你也累了,下去吧。”
赶走了袁盎后,又赶走了其他人,刘濞这才和邓通了解起了岭南的事情。
“邓通兄,那赵佗也不说出兵不出兵,这岂不是耍本王吗?”刘濞需要的是各种势力的帮忙,不仅仅是岭南一家,还有匈奴,闽越等等。现在最强悍的匈奴虽然已经同意了出兵,但匈奴的出兵就跟玩一样,拍个几千人上万人在万里长城的边上晃一晃。所以刘濞最需要帮助的人实际上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可以从岭南直接北上进攻长安的赵佗,另一个则是挡在自己通往长安路上的梁国。
“吴王,也得给赵佗一点时间,他那个岁数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一旦搞不清楚出了麻烦,自己走后岭南之地何去何从,他也得想到。”邓通对赵佗的印象还不错,所以站出来给赵佗说了一些好话。
刘濞不想浪费时间,毕竟自己也有能力聚集起近十个诸侯王,单单一个吴国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战力,就有三十万。加上其他诸侯国的兵力,超过五十万是很容易的事情。
“岭南的事情咱暂且不说了,梁王那边...有希望吗?”吴国也好,邓通也好,在梁王刘武身上花了无数的钱财。但刘武仿佛是看透了结局一样,就是不肯做任何的反应。
“现在还没有个准信,是不是...没用了?”邓通的回答使得刘濞最终点了点头:“看样子刘武确实是个硬骨头,得先解决他才行。”
吴王刘濞和邓通都在谈论刘武的事情,而此时刘武却不在梁国,而是在长安。
“兄弟,吴王应该找过你吧。”刘启的话让刘武心里咯噔一下,骑马的样子都变了:“找过是找过,但臣弟并没有答应他。”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朕已经三番两次的忍耐他了,可他还是觉得朕是不会动他们的。”刘启要对诸侯王下手的事情,从文帝刘恒在的时候便世人皆知,现在刘武不仅仅要担心刘启对自己是否还是信任,更要确定这刘启,是不是对自己这个诸侯王位,也生出了怨恨:“哥哥,您是不是要动所有的诸侯王?”
此时只有二人在,刘启也不瞒着了:“是要动,但荣华富贵不会少的。”
“哥哥,没了爵位和诸侯王的权力,荣华富贵哪里还会有?”刘武不笨,此时刘启已经开了头,自己如果还是这么糊涂,很有可能这片狩猎场,就是自己人生的归宿。
“权力归中央,每年中央给你们足够多的财富,你们花就行了,哪里还需要管事?”刘启在当太子的时候,身为吴王刘濞儿子的刘贤就敢跟自己吹胡子瞪眼,这让刘启心里知道,郡国并行制度下的诸侯王,其权限早已经超过了郡守。
“那财富...足够多吗?”刘武也不想管事,只想着荣华富贵。
“到底多少可以商议,这样你们手上的事情少了许多,还不用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岂不是痛快得很?”刘启的话让刘武生出了一些想法,同时也觉得诸侯王手上若是没了权力,那才是真正的安全:“哥哥说的也是,那哥哥打算怎么做?”
“这吴王刘濞是铁了心要反了,你不加入他们他们就一定会打你,你小心为好。”刘启心里还是比较担心刘武的,毕竟一个妈生出来的兄弟。
“哥哥,若是你在长安城外见到吴王刘濞的军队,那就等于臣弟已经死了。”刘武给哥哥刘启下了保证,刘启也对刘武下了保证:“刘武,若是朕死的早,这皇帝之位,你就拿去吧。”
刘启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马车边上。而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窦太后:“启儿,本宫刚才听你说要让武儿做皇帝?”
“是的母后,弟弟支持朕对付吴王刘濞,那么朕也会给弟弟留下足够的好处,若是朕英年早逝了,这皇帝之位,刘武来坐。”刘启不是说大话,更不是喝醉了,而是此时梁王刘武的选择,是直接能影响到今后自己对付吴王刘濞的关键。若不是没了办法,刘恒也不想把这种不可能实现的承诺,给当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