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匈奴王,祭坛在心里,胸中便有了天地。不要在乎那一人一物的得失,就算是龙城再次被攻破,他们汉人也只能得到这些废墟一般的地方,来吧,要让汉人知道,谁才是草原真正的王。”伊稚斜单于的豪情感染了许多人,但还是有很多的贵族不买伊稚斜单于的账,落在龙城一动不动。
草原的地界非常广阔,其匈奴王廷所在的位置更是中心的中心。但更北的地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匈奴王廷。身靠狼居胥山,又临瀚海之地,如果把这里当成匈奴的大本营,才是最有意义的。
但龙城是从夏世开始的时候,成为草原人信仰的地方。那时候还没有万里长城,只要你愿意,从草原而来入主中原,难度不是很大。有一个人来就有第二个人来,但就是没有人回去。长此以往,草原人对于中原的向往便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希望。外加万里长城的成功,草原人就仿佛被丢掉了性命一样,誓死要入主中原,让中原人也尝尝草原的风沙。
所以在这个世代的匈奴人,已经忘记了狼居胥山的样子,忘记了瀚海水源的味道。只知道在这里祭拜祖先,这里若是被毁了,那么匈奴人也就没了。
伊稚斜单于与其他匈奴人不一样,是真的不在乎这一人一物的得失。即便是匈奴人因为龙城主动被毁而分开,伊稚斜单于也不在乎。因为伊稚斜单于知道只要是打了胜仗,那个曾经攻入过龙城的卫青头颅献在龙城的祭坛上时,一切的一切,都将回归于那个原点,自己被谩骂的样子,也会变成尊敬。
夜晚时分,连匈奴人都不愿意待在这草原上,纷纷找到自己的住处,生起了猛火,让帐内暖和一些。但伊稚斜单于就是与众不同,常年的夜观天象,让这位没有学过阴阳的草原人,懂得了一些外人不知的事。
“右贤王,河套走廊若是继续在汉人的手中,西域之地就永远别想要了。”伊稚斜单于是真的怕了汉人的文化,单单一个丝绸,就愣是让这条坎坷的路线,成了丝绸之路。
匈奴人不是没有做过手段,也抢过不少丝绸。但核心技术在汉人的手里,草原养蚕的几率又是几乎为零,这条商路匈奴人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得的。
所以匈奴人希望退而求其次,用武力把河西走廊再次夺过来,只是商业依旧,自己当管事人而已。
这次右贤王也是势在必得,手上的精锐尽出,用来拉拢西域诸国的牲畜足足百十万只,朔方城那孤单力薄的样子,显现在了右贤王的眼里。
“单于放心,对上汉军主力,咱不敢说输和赢。但若是单单一个朔方城,必然拿下。”右贤王带着手上精锐,在当夜就出发,绕过了西域之地,直接进攻于河西走廊下的汉军。
汉军连续几次的主动,让汉军将士再也没有了畏惧,听闻匈奴人主动来了,纷纷请战。卫青难得的成了一路统帅,手下将军也多了几个,难得的大仗一触即发,任谁都不会放弃这次的机会。
这次的布局是这样的,将军李息和将军张次公从出右北平,从东线牵扯匈奴人的精锐。而卫青则亲帅主力,带着将军们从朔方城出发,正面迎击匈奴的右贤王。
朔方城外军营林立,百姓也难得的登上城头,看着外面乌压压一的一片将士,对卫青获胜归来的希望尤为旺盛。
但卫青却在此刻,接到了从右北平的一封书信!
起先卫青一位是将军李息的信,因为李息和张次公就是从右北平出击,估计是和自己商讨如何一口气吃掉匈奴右贤王的事。可信一打开,卫青赫然看到最后写着草民李广的字眼。
无奈之下,卫青只得好好的读一下,看看这位自称草民的飞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信中写道,自己在霸陵遭受了侮辱,也明白了世间冷暖,深知自己若是再无军功,那么这辈子就会饮恨黄泉。封侯与不封侯的事情,李广已然不在乎,只是手上长枪许久未曾沾血,马儿也因常年不骑而四肢无力,自己已经年老,若这次在不战斗,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信中的话语越往后越是求饶,最后辗转之下,竟然写出了草民李广跪拜于此,希望将军可以看在辅佐文景两帝的面子上,给一次上战场的机会。
卫青从骑奴出身,深知人性的复杂。眼见李广都已经这般求饶,定然是在右北平让将军李息没了办法。
“将军,何事紧张?”丞相公孙贺为了一雪前耻,放下了丞相的官位,亲自上阵而来。但也怕重蹈当年覆辙,便主动跟随卫青,希望在卫青的庇护下,得以挽回颜面。
卫青一扭头,发现是丞相公孙贺,自然也不怠慢:“丞相,这是李广将军的信。”
“李广也不是将军了啊。”公孙贺说着,开始看起了李广的信。结果也是越看越难受,最后一声叹息:“哎...老将军生不逢时啊,连续两个世代都没有像样的军功,还被梁王给坑了。”
公孙贺这么一说,卫青更难受了:“丞相,您有办法的话,就给个办法吧。”
见卫青这么为难,公孙贺也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军,这有何难。请您您何时出兵?”
“办法早已相通,现在便可出兵。”卫青自己说完,便明白了公孙贺的意思:“好,现在就出发。”
公孙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大军率先出发,书信随后才到,跟不上大军的书信,也只能当成一次误会了!
随着卫青的主力而动,第四次汉人主动北伐的战事正式开始。一边是汉军整顿了好几年的十几万精锐,另一边是以右贤王为主的匈奴精锐。两帮人都没有刻意的躲藏,纷纷拿出真本事,就在高阙这个地方,进行了主力作战。
面对面的硬碰硬,是卫青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所以卫青不做准备,自己身先士卒的和匈奴人缠斗起来。
汉军的打法和匈奴人的打法还是有些不一样,以军团为主,习惯性的来回冲锋。手上的长枪最适合这种军团冲锋,几个照面下来,以军团作战的匈奴人便被冲散。
但卫青知道,这时候的匈奴人才是最难对付的,连连命人甩弃笨重的长枪,改用汉剑和匈奴人追逐厮杀。
“不要管阵型,只管追逐,能杀一个是一个。”卫青早就看透了匈奴人战斗的本质,用兵之下的变换,算是救助了自己一次。
卫青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自己这种见一个杀一个的打法,可是救了自己的命。因为以当下而言,从老上单于开始,匈奴人就不止一次的渗透中原的铁器生意,其边疆的铁器也常常的被匈奴人掳走,进行着研究。直到那年赶走大月氏的时候,匈奴人终于得到了把铁器炼到极致的方法。
在双方进行无差别厮杀的时,卫青看出了端倪:“丞相,他们怎么会带有两把兵器?”
匈奴人主要是以轻骑为主,身上除了弓箭外,便是一把战刀。可此时匈奴人虽然能被汉人追上了,可相互拼命的时候,汉军将士的汉剑时常被砍断,没了兵器的汉军自然成了被屠杀的羔羊。
几位汉军将军都上过战场,都和匈奴人打过交道。临着出征前,汉军也对匈奴人做了一番详细的调查,深知自己虽然重了一些,但几番冲锋之后,匈奴人的兵力必然所剩无几。所以追逐之下,这场战争的胜利者,终将还是自己。
可如今不仅匈奴人待了两把短兵器,在混战的时候还丢了一把,用身上的弯刀进攻汉军将士。几刀下落,汉军手里的汉剑纷纷断裂,一时间场面乱了起来。
“撤退,赶紧撤退。”卫青慌张之下再生一记,主动把高阙之地让给了匈奴人,自己扎营之后,就在露天的地方开始锻造兵器。
匈奴右贤王看在眼里,误以为大计已成。但苦在手上骑马不足,对手又是卫青,所以赶忙给王挺写信,说自己这边已经压制住了卫青的主力,请速派人马,不仅可以一战,还可以拿下整个河西走廊。
卫青之所以明目张胆的锻造兵器,就是要给匈奴的右贤王一个示弱,告诉右贤王你们的兵器确实厉害,我们现在已经无法主动进攻,只能被动防守。
卫青能看的出来匈奴人的兵力并不多,自己手上还有好几万人,防守固然没问题。而且东边支援的将军李息和张次公已然绕道于高阙之北,甚至换还上了匈奴人的服饰。
这一次伊稚斜单于没有派人来,毕竟手上的人本就不多,这次能够躲过去是最好的时候,想搞成两败俱伤的时候,连带右贤王一并收拾了。但信里还是回复多打几场硬仗,自己的兵马已经在路上。
这真是天赐卫青,李息和张次公的换身之战,又是从北边儿来,活活的打了匈奴右贤王一个措手不及。哪怕是兵器再精良,也抵挡不住数倍于自己的汉军。
右贤王脚底抹油,一路狂奔之下得以逃脱。但旗下十几位匈奴小王,还有部族一万五千人和数十万的牲畜,再次的落入到了汉军的手里。
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正是刘彻在朝堂议事的时候,听闻这次战争又赢了,还俘虏了一万五千多人,瞬间的暴跳了起来:“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咱们汉人的战力,已经完全的压制于匈奴了。”
满朝文武当然也是兴奋不已,连连称赞卫青的厉害。可唯独张骞闭眼不说话,刘彻退朝后,找到了张骞。
“张骞,你为何不喜悦?”刘彻第一反应是张骞已经被匈奴人洗脑了,人在长安心在龙城。
“陛下,臣从大月氏而来,知道锻造铁器的技术已经落到了匈奴人的手里,如今匈奴人竟然败的如此,臣怕匈奴人是把这右贤王当成了诱饵,试探咱们汉军的。”
“你的意思是,今年的北伐,就此结束?”刘彻想来也是,这次的大获全胜是有些诡异。
“陛下,今年就这样吧,损失了几万人,匈奴人短时间内也难以招架。”在张骞的劝告下,这次刘彻没有继续让卫青直捣龙城。
随着元朔五年的战事结束,汉军再次的成了防守。刘彻的眼睛也盯上了国内,希望在今年之内,可以让淮南王这个骨头,成为碎骨头。
淮南王听闻北伐胜利,自己深知大祸将至,不由的放弃了一些事情,只专注于文学的创作。虽然少了雷被这个八贤之一的人,但著作已经成型,这么多年的精修,只要自己愿意,现在就能问世。
刘陵和刘迁二人也能看得出来刘安在皇位之上的兴趣殆尽,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还是想陪着刘安走完人生的最后路程。
“父亲,今日是去豆腐坊,还是去八贤那里?”刘陵叫刘安父亲的时候,还是老淮南王活着的时候。叫了父王这么多年,现在改成父亲了,刘安的心里自然知道自己的人生,连儿女都能看得出来:“去八贤那里吧,豆腐已经成型,今后的人都能吃的上。可著作的问世,也能让我刘安在名遗臭万年的时候,多几分香味。”
八贤如今只剩七贤,其著作就摆在面前,等待刘安的检阅。
“诸位辛苦,这著作,可成型吗?”刘安的询问,让八贤都知道了事情快结束了:“淮南王,著作即可便能成型。”
刘安激动不已,询问起了著作:“诸位,这些内容,当真可以?”
“淮南王,内篇二十一卷,中篇八卷,外篇三十三卷,其内容不亚于秦世吕不韦的吕氏春秋,请您过目。”八贤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了底部,但唯独雷被的名字没有人敢写上去。
刘安先是大体一看,随即把雷被的名字也写了上去:“公归公,私归私,本王虽然倒霉将至,但心还是清楚的。”
八贤相互探望,都认为这些年跟着刘安,是最正确的事情!
“你们下去领赏去吧,本王要在人生中最后的时刻,好好的看看这些瑰宝。”刘安的领赏就是让八贤离开淮南国,以免即将到来的麻烦扯上众人。
八贤不是傻子,得知此事之后纷纷西行去长安,希望能在皇帝的面前美言几句,让淮南王刘安得以存世。
刘安花了整整一月的时间,才把著作好生的看完,欣喜之下,朝廷派来的官员也到了。
“淮南王,跟我们去长安认罪吧,你毕竟没有做出什么事来,陛下不会真罚你的。”官员上前就要去抓淮南王刘安,但刘安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必要去了:“莫动。今日我刘安就自杀,你们拿本王的人头和这些著作去长安领赏就好了。”
刘安说完,手起刀落,鲜血已然从脖子上渗出。
刘迁和刘陵都在身边,但谁都没有阻止:“按照父王的意思吧,这些年他很累。”
其实刘安造反的事也没有真正的证据,只是政治需要而已。所以官员马不停蹄的把刘安已死的消息传回长安,以求安事。
八贤虽说慢了一步,但还是在刘彻要给刘安定罪的时候出现,给了刘安一个算是完美的一生:“陛下,淮南王人并不坏,只是心魔缠绕了一辈子,赴死的时候啊,可能是今生最舒服的时候。”
刘彻拿着八贤带来的著作,心想若是此等亲人来辅佐自己,自己当真了得:“如此著作,研究了几十年,也不容易啊。”
“陛下,著作无名,估计淮南王也是想让您来起。”在八贤的提示下,刘彻想到了名字:“毕竟是淮南王一辈子的心血,死时又是那般干净利落,算是烈性之人,就叫这本著作...淮南鸿烈吧。”
“淮南鸿烈?”四个大字让八贤之人心中明确了信仰,不由的想着千百年后,这本著作还是可以告诉后人一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