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者,清河百姓之女也,然则内非常人之女,行无数人皆不由生路,谁皆不道漪房之人,终身是幸是悲,六皇之帝时限,使其漪房化为心石,看透人世间,如今身死,刘彻亦不知是喜是悲,然有一事可定也,盖左右之禁锢,皆可解也!——华夏鼎世
明明只是一百多人的离开,可刘彻就是觉得失去了很大的一部分。如今回头看看同样要离开长安的司马迁,刘彻的心里觉得自己的朋友啊,是越来越少了。窦太后没有说话,就这么跟在刘彻的后面,不知道是不想一路同行,还是想看看这许久未见的长安街道。刘彻发现后,便扭头看了眼,正好和看到了余晖下的太皇太后窦漪房。是那么的优美,刘彻知道,若是太皇太后还年轻,这皇后之位,既轮不到陈阿娇,也轮不到卫子夫!
“太皇太后,您现在不想回宫吧?”刘彻一步一步走来,窦漪房望着大变样的街道,并没有直接回答刘彻的话:“这里变样了。”
“太皇太后,找个店家歇脚吧,也吃点市井的饭。”刘彻的提议让窦漪房很高兴:“可以,不过跟着的人不能太多,还有,在宫外,就叫哀家奶奶吧。”
刘彻撤掉了大部分守卫,包括卫青:“你现在回宫保护好子夫,明白朕的意思吗?”
卫青开始不明白,结果刘彻一个眼神就懂了:“陛下,臣明白。”
卫青离开后,算是脱离了队伍先回宫的,因为刘彻那眼神已经很直接了——怕调虎离山!
“彻儿,连卫青你都不带,是怕哀家对子夫下手是吧。”窦太后找了一个当年自己喜欢并且现在还在的店铺,同时对刘彻进行了灵魂发问。
刘彻早就和窦太后撕破了脸皮,这时候当然不能说假话:“奶奶,深宫之中是多么凶残,奶奶应该清楚。奶奶未必做,但有些人可能会忍不住的。”
“不错,和子夫一样有话就说。你大可放心,哀家老了,早就做不出来拔人舌头要人性命的事,卫子夫这姑娘也深得哀家的喜爱,你也要好好的照顾她。”比起陈阿娇,从平民出身的窦太后实际上更喜欢的是卫子夫。
“谢谢奶奶的话,咱们...聊点别的?”刘彻让店家拿来了茶水,结果来的人却是个老头子。
“这位老太太,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店家看起来上了岁数,但走路还不是一瘸一拐的,看样子是常年劳动比养尊处优,要健康的多:“得有好久没见了。”
刘彻不认识这老人,所以就让窦太后认。然而窦太后却一眼就认出来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当年在长安城的传信宫里,负责接收民务书信的,对吧?”
汉世的传信,分为官和民两种。而官方又分政务和军务,这民则就是普通百姓之间的信件。百姓的信件在传信宫是可以被拆开看的,毕竟百姓在统治者眼里,也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哎呀,老太太你这么一说,咱就想起来了。但你是哪位啊,我是记不太清楚你具体是谁了。”店家也在思索着一些往事,最后好像是想到了一个人:“老太太,您是宫里的?”
“我是窦漪房!”窦太后一张口,店家差点从楼梯口摔下去:“太...太皇太后,草民有眼无珠啊,请恕罪,请恕罪。”
窦太后能记得起来当年的一些事,还记得这位此时跪地求饶的老人,当年还是个挺英俊的小伙,自己不能说动了心,但见了面时,也是想多看几眼的。可如今这位帅小伙和自己一样即将步入棺材,还跪在这里连连求饶,窦漪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歹以前也算是认识,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吧。”
店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结果一没忍住就尿了出来。
“去换身衣服去,一会过来陪哀家一起吃点家常饭吧。”窦漪房思绪涌出,心想自己如果当年没有被吕雉看上,那么自己现在见到了当朝的太皇太后,是不是也要变得这样。
店家还顺便的冲了个澡,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后,端着酒馆里最好的酒水而来:“太皇太后,让您久等了。”
“哀家倒没什么,只是陛下饿的难受了。”窦漪房努了努嘴,示意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呢。
店家幸亏是刚刚洗澡的时候把尿都给尿完了,要不然此时看到了天子刘彻,自然还会尿裤子:“这...陛下,咱...草民啊。”
“莫惊慌,朕和太皇太后要低调一些。”刘彻拿过来酒水,闻了一下说道:“好酒水,不比宫里的差。”
“宫外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也都找地方吃点东西吧,一个时辰后,不,两个时辰后,你们都要回来。”窦太后下了命令,侍卫和侍女们喜出望外,纷纷的‘逃离’了这里。
店家满对着刘彻和窦漪房两个人,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吃饭的时候是一块一块吃的,仿佛吃的不是饭,而是命。
“店家,你是什么时候不在传信宫的?”窦太后在市井中算是没有朋友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老朋友,当然要好好的回忆一下,或者在幻境中,重新演练一下自己的人生。
“太皇太后,传信宫的事情是越来越麻烦了,所以草民早就不干了。”店家讲起了一些事情,说这长安城在几任皇帝的统治下,几个世代的商贾富豪,都被迁徙到了长安城或是周边。其书信的往来也比之刚刚传世的时候要多的多。而这些多出来的书信,大多都是需要走关系才能拿得到的。就比如盐商之间的传信,很多时候是没办法公众于世的,于是就给派了专职人员,常年的就住在了传信宫里,只要传信官一闻到有盐味的书信,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收钱给他们。久而久之的,身处于长安城内的富商们,渐渐的高于了其他地界的同行,一股无形的势力,各行各业最厉害的人存于长安城后,这中原将近一半的财富,也都在长安了。
“看来事情的发展,总是让人捉摸不住,命名迁徙富豪来长安是为了好好的控制他们,从而让这帝国的经济干净一些。可如今看来,是错了啊。”窦太后摇着头,心里对于自己的一些行为,也多了几分无奈。可就在这时,刘彻开口了:“太皇太后说的这是哪里话,从高祖开始,这迁徙富豪来长安的事情就没断过,只是说这么多年在操作上出现了问题,在管理上出现了疏漏,这并不是您的错。”
窦太后看着此时的刘彻,突然觉得顺眼多了:“那哀家给你安排的官员,你也不反对了?”
“许昌这人,朕已经见过了,人品还不错。”刘彻说了许昌,窦太后便提了另一个人:“庄青翟也是个人才,你见见吧。”
“也行,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里如何?”刘彻一方面是要等两个时辰众人都会来的时候再回宫,另一方面也是吃够了宫里那所谓的山珍海味了,觉得这市井之内的食物,还挺好吃的。
即便是有人出去逛街去了,也不可能一点人都不在,窦太后派了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宫女前去庄青翟的府上请人,不一会这庄青翟就来了。
“陛下,太皇太后,您二位怎么会在这里?”庄青翟比许昌年轻一些,说话也就直接了一些。
“庄青翟,朕是只能吃宫里的东西,宫外的东西朕不能吃了对吗?”刘彻看了一眼庄青翟,觉得还挺顺眼的。
“陛下,宫内的食材都是经过严格把控的,这宫外的东西,毕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庄青翟看了一眼店家,随即说道:“这位店家莫着急,本侯只是担心陛下的身体才这么说的,您在这里开店那么久,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刘彻一听庄青翟自称本侯,自然知道了这也是贵族:“庄青翟,你承袭的是什么爵位?”
“回陛下,臣祖上是武强侯庄不识。”庄青翟这么一说,刘彻就明白了:“原来如此,是陪着高祖打听下的英雄啊。”
刘彻让庄青翟坐下一起吃东西,但庄青翟却说道:“陛下,哪里有君臣同吃的道理,这不乱了体统吗?”
“你又不是御史大夫,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刘彻刚一说完,窦太后便开口了:“彻儿,这正是哀家给你找的御史大夫。”
刘彻叹了口气,算是认了:“行,你就站着看朕吃吧。”
两个时辰很快的就过去了,出去游玩的侍卫和宫女也纷纷回到了酒馆。其中还有人花了在宫里一年的钱财,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彻儿,哀家要回去了,你要跟哀家一起回去吗?”窦太后是累了,便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同时也知道刘彻还年轻,未必想现在就回去。
“太皇太后,朕还想再走走,就让御史大夫跟着朕一起走走吧。”刘彻不管是没办法,还是认可了庄青翟,反正这御史大夫的安排,算是同意了。
“行,早些回宫就好。”窦太后在众人的搀扶下,最后还和店家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这里,一路朝着未央宫而去。
刘彻见窦太后走了,立马撸起了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酒水:“御史大夫,陪朕喝几口吧。”
庄青翟也是个酒鬼,只是刚才窦太后在,自己又是窦太后安排的人,不方便喝酒:“陛下,真的要跟臣一起喝?”
“那还有假?赶紧的。”刘彻吩咐店家多上点酒,还对店家说道:“你也担惊受怕了一上午了,影响你赚钱不好意思。这样,等明日开始,朕让宫里给你做一块牌匾,告诉百姓朕在你这里喝过酒。”
店家连连磕头感谢,还拿出了珍藏了几十年的酒水!
刘彻喝得起兴,也不管这庄青翟是谁的人了:“御史大夫,你酒量可以啊。”
“陛下,臣爱喝酒,只是今后当了御史大夫后,就不能那么猖狂了。”庄青翟也能喝的出来,这酒水至少珍藏了三十年往上。而且这酒水里的水,很像终南山里的泉水。
“真的不要紧,眼下朕要做的事情很多,你先把你手头上的事情搞清楚了,而后跟朕一起做事。”刘彻怕庄青翟误会,还说出了现在自己的理解:“别误会,朕和太皇太后在权力上虽然有争夺,但这也是正常现象。不过朕和太皇太后没有绝对的仇恨,随着时间推移,朕能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刘彻的意思庄青翟明白,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窦太后指不定哪一日就离开了人世,到那时候自己绝对就是唯一的统治者,现在先表表态,比今后投靠要好得多。
“臣明白了,陛下想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至于太皇太后那边,臣自由说辞。”庄青翟趁着刘彻不注意的时候,把刘彻手里没握住的酒杯拿到了,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二人相互搀扶,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就这么顺着市井之路,走到了一片空地上。
“这是是哪里?”刘彻上午才从城外回来,可当看到这片空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惊讶了:“这是长安城内?”
庄青翟也是喝多了,半响没有反应过来:“这事城内啊。”
“如此荒凉之地,竟然在长安城里,这文武百官的眼睛是瞎了吗?”刘彻喝完了酒,要的是豪迈繁华,希望看到这市井之间的百姓,其乐融融的生活。可这么一片荒凉的地方,还一眼望不见头,刘彻的心里怎么能好受?
“御史大夫,这事归谁管?”刘彻刚刚送走张骞,心里低落的很,所以这个倒霉鬼,庄青翟是明白了该是谁了:“陛下,长安县令是义纵大人,您可以问问他。”
义纵是出了名的酷吏,满朝文武都是闻风色胆。现在御史大夫马上就是庄青翟的了,庄青翟不希望和义纵这样的人共事,希望以这样的事情让义纵离开长安县令的位置,好让自己的行为干净点。
经过庄青翟的提醒,刘彻也想起了这个在自己眼皮子地下酷吏:“叫他来,就说朕死在这里了。”
庄青翟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的离开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被一个认骑着马带了过来。
此时刘彻已经看这片荒地很久很久了,心里也从愤怒变成了惆怅:“你是义纵?”
“臣,长安县令义纵,拜见天子。”义纵在刘彻继位后,几乎是没怎么上过早朝,毕竟长安城里的事情足够多,文帝和景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朕还是第一次见大管家啊,说说吧,这荒地,你是打算用来做什么的?”刘彻看着这义纵骑的马匹就不是普通的马匹,便认为这名满长安的酷吏,和很多的商贾富豪都有联系。而这块荒废已久的地,估计也是和商人们分割的产物。
“陛下,这荒地从吕后开始就一直有了,文景二帝也让其一直空着,但至于为何空着,臣就不知道了。”义纵回答的很干脆,但刘彻还是不依不饶:“这么多年空着多可惜,难道就没有商人找过你?”
“回陛下,那自然是有的。但吕后和文景二帝都开口了,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事情上犯事。陛下啊,臣也有难处,但臣问心无愧。”义纵的回答让刘彻心里不是那么愤怒了:“这事...谁能知道呢?”
“陛下,这事要问太皇太后啊。”庄青翟知道义纵不可能有事了,便卖给了义纵一个人情:“从高祖世代到现在的人,又是深宫之内的,除了太皇太后,也没有第二人了。”
义纵听后给庄青翟投来了感谢的样子,随后便说道:“陛下,庄大人说得对,这事得问太皇太后。”
“不玩了,回宫。”刘彻骑着马,让庄青翟和义纵走路,还边走边问了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基本都是长安城里的问题,所以义纵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住嘴巴:“陛下,您说的这些问题都是存在的,但事情是解决不是一刀切。商人啊,自然是以商业为主,以利益为重,咱们要利用他们这一点,而不是打消他们的心境。毕竟这换一批人,估计还是那样,还有可能不如他们。”
“长安县令倒是心里清晰的很啊,朕不生气了。”刘彻要听的就是义纵这样的心里话,而不是所谓的尊敬。
“陛下,这些话倒不是臣想出来的,而是桑大人跟臣说的。”义纵是酷吏,对待大臣尚且如此,商人自然也是受到威胁的团体。而救了商人的人,正是想和商人做朋友,让商人用商业的手段管理一些经济事情的桑弘羊。
“桑弘羊?”刘彻一提桑弘羊,义纵就来了话题:“没错,陛下,正是桑弘羊大人。这大人厉害着呢,商人都怕他。”
“一会回去见过太皇太后先去睡一觉,这桑弘羊跑不了,有这些办法也不跟朕说。”刘彻晃晃荡荡的回到了未央宫,想也没想就先去了卫子夫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