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之心,西域神秘,而张骞之心,则西域神奇,为观西域奇地,张骞欲以终身为之奉也,今於天子刘彻之助下,年可蹈于西域奇处,张骞之深于心中之事,唯西域之外,再无别事!——华夏鼎世
天人三策这个包含着儒家和黄老之学的国家级策略,让刘彻心颤的同时,也让窦太后认知到了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己的格局终究还是小了。但窦太后谨慎了一辈子,知道不能单单因为这个天人三策,就把自己布局了几十年的事情给完全放弃了。而刘彻这边,也没有因此而显得高调,反而是继续做着自己的第二个计划,也就是让张骞这位平民,完成张骞本人,以及自己的梦想!
“陛下,听说昨日朝会,您和太皇天后合作了?”张骞没有资格参加朝会,和司马迁纠缠桑弘羊的时候,更是差点让新任的御史大夫庄青翟给抓着。但消息是从下午就传出未央宫的,张骞要不是夜晚进不了宫,早就来问刘彻了。
“谈不上合作,只是董仲舒的天人三策确实震撼,可朕就不明白了,这星星点点的说法,董仲舒往日也没少跟朕提起。怎么朕就想不到,话还可以这么说呢?”刘彻想起了赵绾和王臧,觉得如果早一点拿出董仲舒来,没准这二位就不会死。
“陛下,反正现在事情对您有利,而且时间越久越有利。”张骞是跟着窦婴一起来的,想问问一些关于去西域的事情。而窦婴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听到了风声——窦太后要对自己下手了!
“确实是有利,这几年是非常时期,你们二位的分工不同,可有想过这些年,该怎么过?”刘彻是看着窦婴说的,窦婴明白自己该开口了:“太皇太后亲自找臣谈话了。”
“换谁?”刘彻明白窦太后找窦婴原因,所以想知道新任的丞相,到底是谁。
“太皇太后没说,但据臣的调查,应该是柏至侯许昌。”窦婴前脚刚说完,后脚刘彻就摇头了:“又是个黄老之学的人,看来这太皇太后还是没有认啊。”
窦婴耸耸肩,示意自己已经做够了:“陛下,臣这一辈子混官场,政务军务都做过,但还是看不透这官场。所以啊,退了吧。”
“哎...叫许昌来吧。”刘彻要妥协,必须要妥协。
窦婴走后,刘彻单独的和张骞聊了起来:“路线是不是有些远了?”
刘彻看着张骞拿来的地图路线,是真的觉得张骞是不想回来了。
“陛下,路途虽然远但只要日行百里,五年时间足以回来。”张骞计划自己带上十几个人,扮演成丝绸商躲避匈奴人,这样几年后朝堂安定,回来便可。
“五年...这五年朕要孤单了。”刘彻不是不喜欢主父偃和董仲舒,而是更喜欢张骞和司马迁。这些年轻人给自己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亲自远行西域,自己亲自纵写历史一样。
对,还有卫青,这个和刘彻相差几岁,同样是年轻人的人,也被刘彻关怀着:“这次去,要不要带卫青去?”
“陛下,咱都能一眼看透建章监的勇武,何况是游离于西域的匈奴人?眼下匈奴人对西域人的态度是凶悍的,以为什么时候动拳头就可以。这时候我张骞替陛下您,替咱汉世帝国,用最温柔的方式出使西域,谁人谁鬼,西域人自有判断。”
“也对,卫青若是跟你去了,容易打草惊蛇不说,朕的身边还缺少可靠的人。”刘彻想了想,最好还是别让许昌知道张骞的存在,所以便吩咐道:“张骞,你回去好好的再计划一下,人员呢,朕就给你一百人吧,算是一个商队。你要低调一些,等你走的那日,朕可能没办法去送你了。”
“陛下,来日方长,您快乐就好。”张骞走后,刘彻笑了:“这张骞啊,人人都劝朕小心,唯独张骞让朕快乐。”
快不快乐只有刘彻自己知道,因为马上要见许昌了,自然就不快乐了!
许昌在窦婴的陪同下来到了刘彻的寝宫门口,但窦婴没有进去,只是稍微的行了行礼:“许大人,咱就送您到这里了。”
“不进去一起看看吗?”许昌由于立场的问题,知道自己不被刘彻喜欢。但许昌是个好人,也只是想好好的为民请命而已:“您不在,咱有些害怕啊。”
“有太皇太后为您撑腰,您放心大胆的就好。”窦婴刚想走,便想到了一件事:“许大人,不管信什么学说,其实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帝国服务的,丞相之位权限太大,您当真要小心为好。”
窦婴潇洒的离开了,许昌也明白窦婴最后那些话的意思:“说得对,都是为帝国服务的。”
许昌是名门之后,但之前并没有当过什么官位,也是窦太后寻觅良久,从一些绝无可能是天子刘彻派系的人身上找到的人,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刘彻。
“陛下。”许昌由于还不是丞相,也不敢自称臣。
“柏至侯,家父可好?”刘彻不认识许昌,也不认识许昌的父亲许禄。问这些也是套套近乎,不想让许昌隔着自己太远。
“回陛下,家父身体还好,从文帝至今,国富民安,很多老人都还在。”许昌也想套近乎,结果刘彻的脸却冷了下来:“柏至侯,朕的世代虽然也想国富民安,但你也看到了,草原上那群匈奴人都是什么样的,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万里长城就算是厚上一辈,也抵挡不住匈奴人从西域那边攻过来。”
“陛下,您真的要发动战争?”许昌本想好好的当一当丞相,至少让文景之治的遗风继续存在着。可刘彻给自己的感觉就是要彻底的来场国战,比汉初的那场立国之战还要凶狠,让华夏的大地上,要不就是中原人,要么就是草原人。
“不是朕要发动战争,而是匈奴人已经把目标订好了。你许昌是今后身为丞相的人,不管是帝国之内还是帝国之外,都需要花心思。”刘彻心思之下,总感觉这许昌能够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许昌还不敢说自己就是丞相了,便开始和刘彻聊起了别的,希望刘彻能够好好的认可一下黄老之学。
刘彻则嘻嘻哈哈,谈东谈西不理会黄老之学,二人相见之下,谁都并没有说透谁。
许昌走后已经是下午,太阳烈日之下,刘彻的心里不免彷徨,不时的往夕阳西下的西边望去,心想如果自己是张骞该多好。
这是刘彻第一次生出了厌烦皇帝的心思,而自己走着走着,又走到了卫子夫的院前。
“卫子夫,你就不能回你的平阳侯府吗?”刘彻听得出来,这是陈阿娇的声音。
“陈皇后请自重。”卫子夫的脾气好的可怕,这让不请自来的陈阿娇,吃了不止一次的亏了:“自重?你个跳舞的舞姬如何做天子的女人?”
“陈皇后,我卫子夫天生喜欢跳舞,虽然是舞姬但也是舞者,您可以侮辱我,但请别侮辱舞者。”卫子夫的语气明显的凶狠了一点,这让在院外偷听的刘彻,第一次感觉到了卫子夫的坚强内心。
“看来胡说八道是你们这些乡间野女的习惯了,看看你们卫家的二姐,偷人偷到了有妇之夫家里,还生了杂种,你在这里还敢跟我提侮辱?”陈阿娇忘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间不离亲。不管怎么说卫子夫,卫子夫都可以忍耐。但要说了卫子夫的家人,卫子夫自然不肯容忍:“陈阿娇,我卫子夫没有要抢陛下的意思,陛下也不是你陈阿娇一个人的。你以为我卫子夫愿意来这深宫里吗?警告你一次,侮辱我可以,但若是扯上我的家人,我必然不放过你。”
“不放过我?你是不是觉得你那养马的弟弟当了刘彻的人就能翻身了?我陈阿娇倒要看看,你卫子夫敢不敢杀我。”陈阿娇今日就是来激怒卫子夫的,这是窦太后和王太后共同的意思。
窦太后比王太后的脑子要清楚的多,知道单单一个赵绾和王臧的死,是无法吓退想夺权的天子刘彻。其中主父偃低调的要死,董仲舒更是凭借着天人三策让自己在大臣的心里封了神。窦婴的退位不足以让刘彻心生退意,必须把卫青这根钉子给拔了才行。
但很显然,卫青这位骑奴的人格魅力,出乎了窦太后的所料。整个建章监内几百号人,竟然一个都不愿意被拉拢。所以必须换个方式,从卫子夫这里下手,好让卫青吃亏,让天子刘彻失去左膀右臂。
所以陈阿娇今日来了,连话就不说便开始怒怼:“卑劣之人存于乡野,难登大雅之堂。”
陈阿娇误以为自己的话有了成效,正在一旁等着看笑话呢。但卫子夫沉默了一会,突然笑出了声:“陈阿娇,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我卫子夫的对手了。所以啊,今后我卫子夫见到你陈阿娇,也不会再称皇后。”
其实现在陈阿娇还不是皇后,只是在窦太后的撮合下,近期就要公布而已。所以未央宫内,只要是个人就知道陈阿娇会是皇后,叫法也不再是阿娇姑娘,全都是以皇后称呼。
“你是傻了吗?最近的传言是一点都不知道吗?”陈阿娇气愤之余,想到了一些事情:“看样子你这里陛下也不回来,你连我陈阿娇快是皇后的事情都不知道,所以啊,赶紧搬出宫去吧。”
“不是我卫子夫傻了,而是陈阿娇你傻了。窦太后是政治家,政治家的话能信?是窦太后让你来的吧?”卫子夫看着脸色通红的陈阿娇,心里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陈阿娇,你刚才的话犯了众怒,若是我去禀告窦太后,即便是你也要受到惩罚。”
“哼,姑且不说你的话太皇太后信还是不信,你先说说,我的话,哪里有问题?”陈阿娇明显是更在乎自己刚才说的话里,到底哪个出了问题。
卫子夫也不瞒着,毕竟自己就算是去找了窦太后,窦太后也会故意不相信的:“陈阿娇,请问咱们高祖皇帝,可是贵族出身?”
“这...”陈阿娇也觉得不妥,卫子夫更是紧追不舍:“当年高祖皇帝以布衣之身,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断了秦世八百年的基业,除了高祖本人之外,又睡敢说市井之人,不可创世立国?我卫子夫虽然是一舞姬,但直到今日也未曾历过男女之事,被陛下看中,着实是我卫家祖坟冒烟了。你我都是女人,难道你陈阿娇就像嫁给一个村夫吗?”
陈阿娇连话都不敢说了,除了刚才的嘲讽中,不小心带上了高祖皇帝,更是同为女人的自己,也明白能嫁给帝王的心情,究竟是何等兴奋的。
“我卫子夫不争不抢,就想好好的待在这深宫之中。卫青也是个人才,陛下用他自然有用他的道理,您今后是皇后啊,如果主动挑起后宫矛盾,我想您今后也不会舒服。”卫子夫的话一字一句的传到了院外的刘彻耳朵里,让刘彻觉得,这卫子夫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后。
“还有,那是平阳县吏不要脸,隐瞒了自己有妻子的事情,不是我二姐卫少儿不检点。试想一下,在平阳侯府有多少达官贵人,我二姐的长相你也看到了,若是真的心存邪念,恐怕是老平阳侯也难以招架。如今那不要脸的霍仲孺让我二姐怀了孕,还抛弃了她,你我同为女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卫子夫一提到霍仲孺,还是一脸气愤的样子。
“你别说了,我走就是了。”陈阿娇是听不下去了,总感觉今日自己不仅丢尽了脸面,还彻底的败下了阵:“今日之事,不要跟陛下说起。”
但当陈阿娇打开院门的那一刻,刘彻正好就站在门口:“朕的皇后啊,没想到几日不见,你的嘴巴怎么变得那么毒了?”
陈阿娇当场定住了,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刘彻!”
“叫陛下,朕的名字现在不能乱叫。”刘彻走了进来,路过陈阿娇身边的时候,明显的叹了口气。而后来到卫子夫的面前时,看到了卫子夫的二姐:“你是子夫的二姐?”
“回陛下,民女卫少儿,是子夫的二姐。”卫少儿也是第一次见刘彻,不免紧张:“这是民女的儿子,霍去病。”
霍去病此时正在凶狠恶煞的看着陈阿娇:“对,我就是霍去病。”
刘彻打眼一看,这个孩子可能才刚刚会走路,但眼神之下的那种凶狠,是连卫青都没有的:“孩子多大?”
“五岁。”霍去病是自己走到刘彻身边的,看着这位众人都很尊重的天子,突然说出了一句话:“请您治她的罪。”
霍去病手指陈阿娇,吓得陈阿娇破门而逃。刘彻也是第一次见陈阿娇害怕,不由得对这个五岁的男孩,冒出了兴致:“子夫,陈阿娇应该是窦太后她们派来的,你姐姐最好带着孩子出宫躲躲,以免遭到报复。”
卫少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回头要跟霍去病说。但霍去病却主动开了口:“不去,哪里都不去。娘,我已经跟你从平阳来到这里了,再去还能去哪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我哪里也不去。”
霍去病在平阳侯府很不受待见,那些达官贵人的孩子整日拿着霍去病来说事,一句一个杂种让霍去病的心里比谁都想杀人。如今来到这未央宫里,看到了身穿戎装的舅舅卫青是何等英武,也觉得有舅舅卫青在,是一定可以保护自己和母亲的。
“陛下,去病他。”卫少儿来这里,除了有卫子夫和卫青的依靠外,更重要的是天下之大,也没有哪个地方有未央宫里的医师厉害了。
霍去病身体虚弱的很,时常的生病,苍白的脸色也让不懂医术的刘彻心里明白,这个倔强的男孩过的兵不舒服:“我会让卫青派给你一些人手,有事就直接来找朕吧。”
刘彻下定了决心,如果陈阿娇要报复卫子夫等人,那么陈阿娇的皇后之位,自己决然不会允许。如果窦太后亲自出马了,那就来场未央宫内的血战,直接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些难题。
逃跑的陈阿娇一路狂奔来到窦太后这里,却看到了王太后也在。
“太皇太后,太后。”陈阿娇满脸通红而来,窦太后明白是失败了:“受辱了?”
“嗯。”陈阿娇在窦漪房买年前就如同一个小兔子,一直战战兢兢的:“陛下来了。”
窦太后皱起了眉头,心想难道又出事了:“详细说说情况吧。”
陈阿娇不敢添油加醋,毕竟自己的行为是天子也在偷听着,如果自己把话说大了,最终引得窦太后去逼问天子,那么其结果是很严重的。所以陈阿娇把话说的很准确,其中也说了一些说辞:“太皇太后,太后,其实阿娇也觉得把话说的太不好了。”
“气头上的话不要在乎了,不过你也要考虑清楚,高祖皇帝,还有哀家,都是平民出身。从那陈胜开始,世代更迭估计都会在平民之间进行,咱们要让他们觉得安稳就行,这些话啊,切不可再说了。”窦太后心想这卫子夫难道是另一个自己?
“你去叫卫子夫来,态度要诚恳,先道个歉。”窦漪房一直都没有把卫子夫放在眼里,可眼下卫子夫的做人做事,像极了当时的自己。
“我?现在?”陈阿娇刚从卫子夫那里逃出来,哪里还敢回去。
“当然,你是皇后,哪里需要怕她卫子夫?去吧,道个歉不丢脸。”窦漪房也在算着时间,觉得自己能再活五年就是个奇迹了。而这五年必须让王娡变成自己,让陈阿娇变成王娡,要不然这后宫势力的传承就得断掉,单单一个皇权,很难和文武百官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