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见天子?”李广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也没了话,最后还是更年长的周亚夫反映的快:“你应该出身平民吧。”
“回条侯,是的。”张骞不知道在周亚夫的眼里,自己不是第一个平民:“请问条侯和李广将军,是否愿意让百姓家的孩子,也进入到政界呢?”
“这不是我周亚夫能决定的,以前不是,今后更不可能是。”周亚夫是看好了这位叫张骞的年轻人,只是自己现在结局都已经确定了,谁都帮不上什么忙:“李广,你看这位年轻人如何?”
“主帅,有此心意自然是好的,但要见天子却不是那么容易,要不然今日去一个,明日去一个,天子会烦死。”李广的言下之意,是想看看这个叫张骞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张骞,你的梦想是什么?”
张骞砰的一声,把身上的重物都丢在了地上,手指着西北方向:“西域之地,原本就是华夏疆域,如今匈奴人虎视眈眈,咱们汉人还在考虑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真是伤我张骞这种人的心啊。”
“年轻人,想法是好,但西域之地有多大你心里清楚吗?从高祖开始,咱汉世哪一世的皇帝没想过征服西域,就你知道西域重要?”周亚夫明白若不是草原上的匈奴人,从高祖刘邦开始,就会对西域之地进行征伐。
“华夏的西御在哪里,西域之地的边界就在哪里。”张骞面对周亚夫也毫不示弱:“已经多少年了,有谁曾去过那片原本就属于咱们华夏的地方?已经多少年了,有谁曾想过老祖宗留给咱们的土地还剩多少?条侯,李广将军,我张骞愿意为了华夏,单骑出关入戈壁,亲自探险这西域之地。”
周亚夫回头看了眼李广,心想这种人才可不能不要啊!
李广也明白周亚夫的意思,便把所有宾客的钱财都付了后,打算带张骞离开。
但这时候老板来了,连连说张骞已经在这里赊账了太多,这些钱根本就不够。最后李广也不废话,直接放了信号让城外的士兵进来,带着周亚夫和张骞便走了。
“帝国人才,还轮得到你个开饭馆的人扣押?”李广本想让张骞坐在自己后面,但张骞偏偏喜欢坐在周亚夫的后面。
“条侯,您这次应该出不来了吧?”张骞双手搂着周亚夫的腰,搞得周亚夫非常难受:“不出来了,都这把岁数了,出来做什么?”
“那您的盔甲是怎么回事,您真的要造反?”张骞的话也是李广想问的:“是啊主帅,您到底为何准备这些?”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但你们要清楚,我周亚夫从楚汉争霸的世代而来,要造反早就造反了,犯不着这把岁数,还让自己遗臭万年。”周亚夫不想说,李广和张骞也不好再问下去。
就这么的回到了长安城,天子刘彻亲自在城门口接见的。
“条侯,何必呢?”刘彻这段时间是打听清楚了,这些盔甲都是周亚夫打算自己入葬的时候作为祭品的。因为重量太重,根本就不是人能够穿上的。
但周亚夫的儿子周阳为了省事,直接用一些权力使得官府的兵工厂来制作,消息出来的时候,周亚夫是不知道的:“陛下,咱这把老骨头就是鸡肋,您吃不动也不好吃,所以为了给卫青让路,总得有个借口吧。”
“你说你,卫青因为你的事情还亲自从平阳侯府赶来,估计明日就能到。”刘彻和周亚夫的对话,根本就不像一个皇帝和臣子之间的对话,更想是一对老朋友。
张骞是第一次见到皇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刘彻,让刘彻有些不满:“这位是谁?”
“哦陛下,这位是张骞,臣路过咸阳城的时候,从酒馆里带出来的人才。”李广说张骞是个人才,可刘彻却看不出来:“他能打仗吗?”
李广不知道,便扭头看向了张骞。张骞也不瞒着,大大咧咧的回道:“不能,草民手无缚鸡之力,一个人都杀不了。”
刘彻摇着头,继续问道:“那你会什么排兵布阵的方法?或者有什么计谋计策?”
“回陛下,草民也不会排兵布阵,更不会计谋计策。”张骞说完后,自己都笑了:“草民虽然是个人才,但什么也不会。”
“什么都不会还敢称自己是人才?你是觉得朕时间很多,还是朕的脾气很好?”刘彻看着李广,有些生气的问道。
李广心惊之余,气愤的看着张骞:“张骞,你害本将?”
“陛下息怒,将军息怒,草民敢站在陛下的面前,必然不敢造次。”张骞从后背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些东西,交到了刘彻手上。
刘彻一看是快羊皮做的地图,第一眼误以为这是北疆之上的城防地图。但越看越不对,这个地方不属于中原,也不属于草原:“你这是哪里?”
“回陛下,是西域。”张骞一提到西域,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西域...你去过?”刘彻此时才正眼看张骞这个人,也是觉得越看越顺眼了。
张骞收回了西域的地图,还是想了想后才回道:“那倒没有,只是待在咸阳城多了,中原去西域的人,西域来中原的人都会在咸阳落脚,草民了解了好几年,自己画出来的。”
“他们去咸阳,可为何一水之隔的长安城,却看不到他们的影子呢?”刘彻疑问后,张骞给出了答案:“陛下,长安城里人太多,他们只是来中原做生意的,在咸阳能谈的事情,就没必要来长安了。”
刘彻能听懂张骞的意思,是说长安城里的道道太多,贵族商贾,还有形形色色的势力,让西域来中原做声音的人心里不爽,所以只能在靠近长安的咸阳待着,以求时机。
“那你想做什么?”刘彻此时是真的喜欢上张骞了,因为张骞和卫青一样坚毅,也和卫青一样年轻。
“陛下,草民想通过您的帮助,去西域发扬咱汉世帝国的国威,促进和西域之地的关系,让这条道路,走的更完美一些。”张骞刚说完,刘彻就点头认了:“行,就是你了。”
刘彻见张骞还有点疑问,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朕早在胶东国的时候,就想找人去西域看看,现在朕是皇帝,更是希望你张骞这样的人出现,你先在长安城呆着吧,等到时机成熟了,你要多少人朕就给你多少人,你要多少物资朕就给你多少物资。”
“草民谢谢陛下了。”张骞刚说完,刘彻就给了张骞承诺:“张骞,西域之地很敏感,朕不能封你官职,但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朕提。”
安顿好了张骞后,周亚夫也如愿以偿的下了长安的大狱,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犯人。
在卫青匆忙感到长安城后,刘彻带着李广等人来见卫青。
“卫青,这位就是被匈奴人称之为飞将军的李广将军。”在刘彻的介绍下,卫青见到了李广:“李广将军。”
“就这么个孩子?”李广说话直来直去,看着卫青干瘦的身躯,不相信这是个悍将:“得多补点营养,别马匹受得了的地方,你自己倒是受不了了。”
“陛下,臣能不能见一下条侯?”卫青就是奔着周亚夫而来的,刘彻也希望卫青和周亚夫,来一场军方老少之前的传承:“没问题,现在就可以。”
“陛下,这卫青是骑奴,哪里能自称臣?”李广之所以这么数落卫青,是因为常年的战场征战,已经让李广有了一定的感觉,能感觉得出来这卫青绝对不是个等闲之辈,心中的那份心思,生怕比自己年轻多少年的卫青,直接替代自己。
毕竟周亚夫若是离世,自己是最好的继承人。如今卫青横空出世,自己到底算个什么?
“这是朕允许的,叫臣舒服。”刘彻不喜欢周亚夫是因为周亚夫太过于刚硬,不能共事。加之年龄大了,确实也没有磨合的必要了。而对于李广来说,刘彻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别的不说,就单单说刘彻现在是帝王,面对被诸侯王封印过的李广,当然不是那么信任。
李广不敢多话了,赶紧让开了位置,自己独自在旁边琢磨事!
刘彻让卫青吃了点东西后,便带着卫青认识了一下司马迁等人。最后在卫青的一再请求下,于当日就带着一行人来找周亚夫。
“条侯,你想见谁不想见谁就直说,不想见朕都行。”刘彻想让周亚夫今夜就死,周亚夫也明白今日自己必须死:“陛下,都让他们进来吧,但最后,臣想和卫青单独谈谈。”
“行,这没问题。”刘彻走到了门口,对着门外的人喊道:“都进来吧。”
一行人走了进来,周亚夫一看有卫青,有李广,有窦婴,还有主父偃,董仲舒和司马迁。最后周亚夫的眼睛落在了张骞身上:“你这个小伙子也来了?”
张骞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已经完成了心愿。
周亚夫欣慰的笑了笑后,便开始正题:“陛下,各位大人,咱绝对不是那种造反的人。但咱心里也清楚,世代到了现在,陛下的世代必须要动武了。若是战年轻个十年二十年,当然誓死不从。可咱已经到了岁数,除了多吃几粒米外,也没有机会再和诸位上战场厮杀了。”
周亚夫的一番感慨过后,在场的人无不感动:“条侯,朕今日,称你为大将军。”
大将军,这是周亚夫一辈子都想要的殊荣,虽然是临时的,但也终于算是有了:“谢陛下。一个大世代的战力是需要传承的,老臣这些年做的事情看起来有些旁骛,可细细观察,无不是传承着淮阴侯韩信的信念。卫青,你还年轻,有没有上战场的经验,可千万不能骄傲,要提前学习,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不能读死书。”
众人能看得出来,周亚夫今日的告别,就是对卫青告别的!
“大将军,臣知道该怎么做。”卫青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毅,这让周亚夫感觉自己没看错人:“现在这些人,都是陛下的核心,我这个老头子还没死,想听听你说一下,至少三十年内,咱们汉帝国的军事方向。”
“大将军,别说三十年,若是匈奴之患不彻底解除,咱们汉世帝国将永远的和草原人消耗下去。所以必须来一场甚至几场一劳永逸的战斗,彻底的粉碎匈奴人入主中原的梦想。”卫青不是现在开始琢磨的,也不是之前开始琢磨的,而是从当牧童的时候就开始琢磨的。
“卫青,讲明白一些,具体要怎么做?”卫青想一劳永逸的解决匈奴人,周亚夫又何尝不是?
此时别说天子刘彻,就连一直看卫青不顺眼的李广,也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卫青:“对,具体点。”
“首先便是马儿。我卫青是牧童出身,早些年几乎天天能看到匈奴人飞驰在草原上。咱们的马儿一旦被匈奴人抓着,那基本就是用作食物的。”卫青无奈的摇头,刘彻却皱起了眉头:“吃咱们的马?他们没有马肉吗?”
“回陛下,咱们的马跑得慢,肌肉送一些,所以味道好一些。而且匈奴人嫌咱们的马跑得太慢耐力又不行,也不屑于抓回去用,所以只能吃了。”卫青所在地位置是靠近北疆的,马儿的速度明显要高于中原内陆。但即便如此,匈奴人还是看不上,这就代表着整个汉帝国的骑兵军团在匈奴人眼里,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卫青,你是不是想提升咱中原马儿的战力?”刘彻问完后,所有人都有一个疑问:“如何做?”
“回陛下,是这样的。”卫青见所有人都认真了起来,自己也开始认真了:“诸位,自高祖皇帝开始,咱们朝廷就鼓励百姓家里养马,以备关键时刻需要。但百姓苦啊,养儿养女都困难,这马儿没有官方的指导又养不活,所以渐渐地,朝廷控制不住了,那些商人却能控制得住。所以要想根除这样的事情,就得用联合的方式,首先打压那些贩马的商人,其次便是联合那些真正想养马的百姓,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免除他们种地的赋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养马上。以北疆七个郡为首,先让咱们中原的马儿能够在战场上顶得住匈奴人的进攻,这就是首先要做的。”
“其次呢?”周亚夫也对百姓人人养马深痛欲绝,早些年自己要不是带着自己的精锐,骑着属于自己的马,那么切断吴楚联军粮道的行为,一定是失败的。
百姓养马参差不齐,其中又有很多的道道。加之贩马的商人用尽了手段以次充好,汉帝国的骑兵战力,到现在还没有跟上楚汉争霸世代里,西楚霸王的速度。
“其次就是培育马儿,那些贩马的商人不是神通广大吗?陛下可以皇帝的权力,命令这些人想尽办法搞到匈奴人的精良之马,加上咱们的培育,要让咱们的马儿拥有匈奴马的速度和耐力,也要拥有咱们马儿的高大威猛。”卫青牧童之事,看到不数不尽的中原贩马之人和匈奴人之间的交易,其中的种种手段,卫青到现在也忘不了。
“商人逐利,朕得给他们足够大的筹码才行啊。”刘彻毕竟是皇帝,想问题的方式不是一根筋。但卫青看起来一根筋,实则脑袋灵活的很:“这简单,商人跟陛下说的一样,无非就是逐利。眼下帝国需要整顿战马,大可以交给他们。”
“交给他们...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啊。”刘彻虽然不认为这些贩马的商人有什么训马的技术,但刘彻知道,这些商人一定有办法,找到帮他们训马的人来。
而那些人未必是中原人,也有可能是草原人,甚至是西域人!
“再往后呢?”周亚夫觉得能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见到卫青这样的人,也是上天给自己的一种幸运:“快。”
“战马的培育至少三年起,十年方可见效。到那时候,便是听天由命的时候了。”卫青后面的事情需要实践,同时也不想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完。毕竟周亚夫是走了,可李广还活着。
在场的人虽然都有点遗憾,但都还是很认可卫青的。尤其是周亚夫,握着卫青的手就没松过,最后还是刘彻过来才松开。而李广,听到卫青说战马的培育十年方可见效,可见自己的世代,是无法参与这等庞大的战事。
“走吧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就按照卫青的意思,老臣要走了,走了你们才能真正的做事。”周亚夫赶走了所有人,目光呆滞,用了绝食的办法想让自己离开。
最终,周亚夫在绝食五日后,呕血而死。消息传到了刘彻和卫青这里,二人知道,新的世代,一个战争的世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