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为师告诉你什么叫做真正的尚书。”伏生往日里拿在手上的是复刻本,真正的藏本被孔家人给藏起来了。
晁错找人伏生打造了一个类似当年轩辕黄帝坐的轮椅车,亲自按照伏生给的路线,最后来到了孔家人所在的地界。只是这个地界显得非常与众不同,已进入,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些发麻,仿佛到了远古世代。
“老师,这里有些与众不同。”晁错在后面推着车,伏生看着周边的景观,眼睛里都是历史:“晁错,如果为师没有认错的话,这个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叫雷泽地域。”
“雷泽地域?上古雷神的地方?”晁错长呼一口气,心想怪不得自己感觉这里与众不同,原来是个引雷的地方。
“这雷神也是咱们华夏的祖宗啊,还带着些神仙气。但你要相信,这不是鬼神作怪,而是老祖宗们掌握了咱们后人没有掌握的技术。”伏生是个唯物主义者,也研究过老祖宗们的各种技术:“包括风伯和雨师两位前辈,他们的技术,只是失传了而已。”
晁错有些惊讶,脑袋里想起了一些画面。比如这天地间原本是晴朗的,突然天空骤变,乌云密布之下隐隐有人影涌动。雷电一闪一闪的,所到之地都化为了焦土,很是惨烈。而且包括风伯和雨师也是一样,如果都能在和匈奴的战争中用上的话,那汉军亲不是如同有天兵天将助阵?饶是匈奴有百万大军,也抵挡不过汉军的征服。
“想什么呢?”伏生扭头看了眼晁错,发现晁错整个人都闭着眼睛,头微微上扬,仿佛在幻想着什么。
“老师,当年的那些祖宗们,当真让人敬仰啊。”晁错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幻想还是那般继续着:“尚书的原本从,藏在这里吗?”
“还不算是原本,原本早就失传了,只是为师当年从咸阳逃出来的时候,顺便带出来的秦世藏本而已。”在伏生的指引下,二人来到了一处山洞之地,结果还看到了几个身穿儒家服饰的儒家人。
晁错仔细看看这几个儒家人,其行头和往日里见到的儒家人不一样,都是带着佩剑,眼中有杀气的:“老师,这些人是真正的儒家人吗?”
伏生也算是儒家人,只是学习的比较杂而已:“当然,但这些人已经不适合当官了。”
晁错想的也是,古儒的杀气可不是现在腐儒可比的,想想当年孔老夫子身高九尺六还有余,带着七十二个名徒,纵有至少三千学子,妥妥移动的雇佣军团。而且恰恰这个自带杀气,身高九尺六尺有余,虎背熊腰的老人,还偏偏要给你讲道理,除了那些诸侯国的君王之外,哪里有‘敢’不同意的?
晁错想到这里,竟然还笑出了声!
“老师!”在山洞外守卫的两个人叫了伏生老师,这让晁错有些奇怪了:“你们...也是?”
“晁错是吧,我叫张生,他叫欧阳生,都曾经是晁错老师的学子。只是我们更加偏向于儒学,没有在老师那里学到太多的东西。”在张生加下来的介绍中,晁错明白了张生还是贵族,其祖上是诸侯王张耳。还是高祖皇帝和吕后女儿鲁元公主的孙子。
“失敬失敬,咱是伏生先生的闭门学生,晁错。”晁错一看连皇室贵族的后代都在这里守卫,可见这里的事情得多么重要。
欧阳生虽然不是贵族,但在尚书的理解上,尤其是当下尚书的理解上,是最符合伏生心意的:“老师来这里,是要看古本吗?”
“是的,带路吧。”伏生进入山洞后,选择让欧阳生推着自己,让张生给晁错讲一讲相关的事情。
“晁错兄,您觉得尚书到底是什么?”张生自带贵族气场,在前面领路却足够的友好,让晁错很是舒服:“这...今本尚书咱是看过了,但那是孔老夫子的理解,咱只能说认同。但这古本什么样,还得看到实物才行。”
“实物你看不到的,里面的儒家人杀伐之心更是严重,他们会给你念出来,记下来了便可。”张生是彻头彻尾的儒生,说话很是直接。但晁错却觉得自己来到了地狱一样,除了周边越发的冷酷外,便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儒家人的杀伐之心。
欧阳生一路话不多,除了老师伏生问的一些问题用嗯来回答外,也没有过多的解释。而张生不仅仅带路说话,还得帮欧阳生说着一些解释,这让晁错更加佩服了。
“张兄,您好像很了解欧阳兄啊。”晁错也觉得奇怪,这欧阳生自己不说话,反而让张生来解释。
“他就是个闷葫芦,但当下对于今本尚书的研究,除了老师之外便是他了。”张生的话让晁错忍不住的回头看了眼正在推车的欧阳生,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敬佩。
这条甬道很长很长,晁错是越来越觉得冷:“老师,您不冷吗?”
“你脑袋里都是冷,当然觉得冷,好好的思考问题,是可以让自己抵抗身躯之感的。”伏生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让欧阳生停下了脚步,先把身上的衣裳给自己披上:“但老师也老了,扛不住了。”
三人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整个山洞都在穿当着笑声!
突然,在山洞貌似是尽头的地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来者何人?”
张生大声回复道:“吾师伏生,以及师弟晁错。”
“何人陪同?”远处的人又问了这个问题,张生继续回答道:“吾乃张生,与师弟欧阳生陪同。”
“进来吧。”在远处人的同意下,四人继续往下走。
在这段路上,晁错忍不住问了:“里面的是哪个世外高人?咱怎么听他说的音色,有些熟悉呢?”
“你到了就知道了。”在张生的引导下,众人来到了山洞的最深处,见到了里面的几个人。
“孔安国先生,董兄?”晁错见过孔家家主孔安国以及学习儒家的董仲舒,但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能见到这二人。
“不用奇怪,这里是雷泽地域的最深处,除了我们这个外,外人是进不来的。”孔安国望着一旁的地下湖,整个人都摇起了头:“当年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国,还在研究这个?”伏生显然是很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这让身为闭关弟子的晁错,心里更慌了:“这...咱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各位给咱的感觉,真的很诡异啊。”
“张生,拿剑来。”孔安国听完了晁错的询问,便拿来了张生的佩剑,直接的丢入到了地下湖中。
晁错觉得很奇怪,便仔细的盯着,而后看到了更诡异的一幕——这张生用的铁剑,竟然在地下湖里渐渐的浮出了水面,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飘了起来。
“这...是什么法术?”晁错更是个无神论者,但当下的情况也由不得自己说什么了。
“不是法术,把你丢进去你也飘起来。”孔安国说完后便没有继续和晁错说话,而是选择和伏生聊起了事情。张生主动和董仲舒靠拢,晁错的身边只剩下一个闷葫芦欧阳生。
“欧阳兄,这一路走来都是灯火,用的是身材质?”晁错也不是几岁小孩了,在投靠伏生之前不敢说饱读诗书,但也是明白很多的历史,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烛九阴的血泪,就是烛九阴身上的油,是可以拿来做永远不灭的火的。
“是鲸鱼的尸油而已。”欧阳生说完后,晁错才明白,这里毕竟是齐鲁之地,靠近东海,有机会把搁浅或者被抓捕的鲸鱼做成尸油。
伏生和孔安国谈论的话没人听得到:“伏生先生,你打算让晁错代你去做官?”孔安国有孔氏传承作为保障,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所以在上了年纪后,也开始学着祖宗孔老夫子,学习易经中的知识。
“没办法,天子的诏令,但咱的身体是真的撑不住了。”伏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开始活动着身体:“岁月不饶人啊,你还没到我这个岁数,是不可能有所体会的。”
“早晚得到,只是...只是这晁错,真的可以吗?”孔安国是孔家的家主,自然也是心系社会的:“以这个人的性格,到了朝堂之上,可能会没命的。”
“晁错他有理想,我这个做老师的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想为他完成理想。”伏生一伸手,孔安国就明白了什么:“东西不在这里了。”
“毁了?”伏生难得的露出了惊恐的样子,这让孔安国很不好意思:“不是毁了,而是这里让有心之人发现后,咱就不敢放在这里了。但古本的临摹之本还在这里,晁错要想看,直接拿去看。”
“真正的古本,你放在哪里了?”在伏生的眼里,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比这个山洞更加隐蔽。但现在孔安国都说被有心之人给盯上了,自然想知道真正的古本,此时在哪里。
“伏生先生,这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您就别问了。”孔安国见伏生还不想认,便说了软话:“放心,我孔安国在临死之前,绝对会把古本公布于世的。”
贾谊的治安策一出,几乎汉世帝国所有的学者,不管什么学派,都在研究着这个治国理论。有些人是支持的,有些人是反对的。但以孔安国为首的孔家人虽然是认同,但在明面上知道支持会引得贵族集团集体排斥。所以想让类似于古本尚书的一些珍藏书籍,在最关键的时候,也就是最需要的时候公布于世,从而让人们真正意义上的知道,华夏的文化究竟是什么。
“你说的也对,政局之上,不是单单一个古本尚书就能更改的。这里面牵扯着太多人的利益,得慎重啊。”伏生的经验在此刻让董仲舒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于世,很多时候看似有道理的事情,但在有些人的眼里是没道理的。反之也是一样,这个矛盾的世界究竟该如何的解决,那便是只有熟知人性的人才知道该如何去做。
“对,而且现在贾谊已经被赶出长安城了,也就是说贾谊的治安策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动了太多人的好处,贵族集团是不会认的。”孔安国说到这里,多少也有了一些无奈:“要是贾谊待了梁国还是掺和未央宫里的事,我怕...伏生先生,您应该知道在咱的意思。”
“怕他贾谊死呗。”伏生和孔安国的对话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让一旁的晁错给听得清楚:“老师,孔先生,咱有不同的想法。”
“什么不同的想法?”孔安国不如伏生了解晁错,还误以为是在治安策中的削藩之事上,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呢。
“晚辈认为,贾谊最好的结局,就是慷慨赴死。”晁错说完后,连欧阳生都扭头看向了晁错:“此话怎讲?”
“人生于世,也就是百年吧。多少人努力了一声,还活不到百年。可不管时间长短,总得有死的那一日吧?”晁错的话让伏生和孔安国都点了头,晁错便继续说道:“既然咱们都是有心让华夏更好的人,那么究竟该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的理想实现。既然咱们都要死,那么早死一日晚死一日,有何区别?”
“晁错,你小子不会也想着赴死吧?”伏生的眼睛眯了起来,而晁错却笑了起来:“老师,如今贾谊已经被赶出了长安城,也就预示着治安策在天子刘恒的世代,是没有机会了。所以他贾谊,也就没有机会了。如果因治安策而死的话,后世之人至少还能记得贾谊,还能记得治安策。所以我晁错的削藩也要强硬,哪怕是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也得留有一些意义。”
晁错面对着四世的伏生,面对着孔家家主孔安国,以及三位当下最为优秀的儒家人,是一点胆怯都没有:“唯有身死,魂魄才会留在人间,贾谊若是连这个都看不透,那咱也就等于看错他了。”
晁错对于贾谊有一种亦敌亦友的感觉,作为相同政治理念但不同方式的晁错,认为贾谊开了削藩的先河,是值得敬佩的。但与此同时也觉得自己世间险恶,在贾谊失败后,及得看自己的了。
“伏生先生,您真的找了一个好徒弟啊。”孔安国虽然是儒家的家主,但在研究世间疑问的时候,是越发的觉得人生无常,得有个好的心灵寄托。而此时的晁错,那种给人的不惧生死,在孔安国看来才是真正意义上,儒家人该有的。
“晁错啊,今日你也让咱开了眼了,为师这么多年虽然尽心的培养你,但从未真正意义上的了解你的心意。这不免让为师觉得这辈子错过了很多人很多事,如今百岁以到,人生也没有后悔药啊。”伏生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为师错了,为师大错特错了。”
晁错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感慨能让一辈子儒雅淡定的老师伏生在人生中最后的时刻有所悔意。便跪了下来,朝着老师伏生磕了三个头:“老师,咱到了您这个岁数,也肯定有后悔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咱们下辈子不能继续做着想做的事情,对吧?”
“下辈子...真的有下辈子吗?”到了伏生这个年龄,纵然是多么的精明,多么的通透,也无法在死亡面前做到丝毫不畏惧。
“学生认为有!”晁错的话让伏生知道了什么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行,既然你认为有,那为师也认为有,送为师走吧。”
“老师,您的意思是?”晁错眉头一皱,好想听出来了这送为师走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了。
“这里挺好,是老祖宗的地方。如果有来世,咱就好好的继续研究文化,如果没有,那咱们就在这地方陪着老祖宗们了。”伏生说完长呼了一口大气,仿佛人生已经真正意义上的走完了路途。
晁错没有心里准备,整个人都木讷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而张生和欧阳生,以及董仲舒也不敢插话,因为这毕竟代表着一个人的死亡,难以下手。
而就在所有人都感觉孔安国会站出来的时候,晁错也同样的学者老师伏生一样,长呼了一口大气:“老师,学生送您上路。”
伏生在众人悲伤的眼神下,被自己的闭门徒弟晁错给推入到了地下湖中。而伏生却没有跟铁剑一样的漂浮于湖面,悬空于空气中。是渐渐的沉入了湖底,最后在众人的目光所及之处,渐渐的消失了。
“人生如梦,百岁也如何啊。老师,一路走好。”在晁错的感悟下,百岁的伏生去了另一个世界。至于能不能再次回来,谁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