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荼陈豨韩信彭越英布之败,使刘邦非刘氏不得王之策,得真义成也,至此尽举贵戚之异姓诸侯王者,皆未尝有力,刘邦连灭数之老敌,亦算老友,俱为史矣!——华夏鼎世
在韩信的消息传到刘邦耳朵里后,刘邦看着陈豨这位老朋友,是真的明白了孤家寡人的意思了。而刘邦更是明白,不仅仅是韩信和陈豨,之前的臧荼,之后的彭越和英布,都将和韩信一样,成为汉世帝国初期,一抹随即而逝的光!
“天子,长安来信了。”樊哙在内战初期便得到了刘邦的命令,可以看来自长安的任何一封信。所以樊哙在接到了韩信被杀的消息时,算是战场上第一个知道的人。
“是韩信的事吗?”刘邦很少看到樊哙现在这种样子,所以心里也有了准备。
樊哙点了点头,把来自长安未央宫里,吕雉亲手写给刘邦的信,交到了刘邦手上:“您亲自看吧。”
刘邦看着信里的内容,是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刘邦当着樊哙的面撕碎了整个信件。而正好此时曹参和周勃也来到了刘邦的身边,看着被刘邦撕碎的信件像是从长安传来的,也不免有些紧张着长安城里,到底在经历着什么血雨腥风。
“樊哙,此时莫声张。”刘邦当着曹参和周勃的面让樊哙莫声张,这让曹参和周勃的心里有了更多的疑问。但在刘邦走后,曹参和周勃很聪明的没有问信里写的什么,而是问长安那边怎么了。
“安全的很,可以全面进攻了。”樊哙作为刘邦最为亲近的人,知道这次和陈豨的战事为何声势那么浩大,但还打了那么久。
刘邦在临走之前去见韩信,其实就是去见最后一面的。之所以给韩信三不杀的免死金牌,也是要稳定韩信,防止韩信在长安城里叛乱。这是刘邦的计划,没有萧何和张良参与的计划。
在刘邦的认知里,要想让汉世帝国真正意义上的长治久安下去,就得让刘氏之人成为唯一的统治阶层。这是刘邦在当亭长的时候便琢磨出来的事情,认为远古的炎帝和黄帝,就是因为以氏换姓,所以才让华夏有了延续。而一个世代,只有完全的控制在一个氏族里,才能永远的统治下去,不会世代更迭。
所以刘邦想用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时光,把这些被迫分封的诸侯王们一网打尽——不管是真的有异心,还是假的有异心!
但刘邦是最怕韩信的,也只能先稳定住韩信,而后通过所谓的心灵之意,让最了解自己的吕雉,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杀了韩信这个最为危险的人物。现在韩信死了,刘邦便可以真正的使出全力,用最快的时间把陈豨和其他需要灭掉的异姓诸侯王,一个不留的灭掉。
陈豨在自己的领地也很奇怪,明明刘邦的声势如此浩大,战力也如此之强,可跟自己的内战就跟过家家一样。
“明日,咱们强行突围吧。”陈豨和韩王信一样,很早就做好了和匈奴人恰接的准备。只是这战况是越发的让陈豨看不懂了,便拖到了现在。
陈豨想要投降的地方在一个叫灵丘的地方,是当年赵武灵王之墓的所在地,对于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的百姓来说,是极为有意义的。
双方都做好最后的一仗,这也是汉世帝国自建国立世以来,第一次完全意义上的内战。
“代王,今日汉军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了。”陈豨造反的时候就自称代王,摒弃了刘邦封给的侯爵之名:“果然不一样了,看来长安城里发生了大事。”
陈豨能够以一己之力搅动整个汉世帝国的军事冲突,自然在各方面都有过人之处。并且在汉军暗探的消息中,陈豨也能知道刘邦好像在等什么东西。而现在陈豨能确定了,刘邦在等的是消息。
汉军也看出了陈豨的异动,樊哙和周勃二人率兵提前埋伏在了灵丘,就等着陈豨上钩。
“正面进攻,全面进攻,不用讲任何情面。”刘邦在下达了命令后,开始回忆曾经战场上的一些事情。
当年的垓下之战,刘邦在最初的时候亲临过现场。而自己三十万的正面军团,就是被正面进攻和全面进攻的项羽军团率先击溃的。要不是韩信聪明的且战且退,逐渐的消耗项羽骑兵的冲击力,使得最后一举反攻成功,那么想要灭掉项羽,还真的需要另外的时机。
汉军这种压迫式打发让陈豨的军队快速败亡,因为汉军是边打,嘴巴上还边喊汉军不杀汉人的话。
原本陈豨就不得人心,原本陈豨的手下都以自己是汉人为荣,这陈豨带有‘莫名其妙’的造反行为,当然不可能站得住脚。
陈豨看在眼里虽然失望,但造反时便有的决心使得陈豨没有浪费时间:“顶住,给我死死的顶住。”
前方的战士在玩命,而陈豨竟然脚底抹油,独自的踏上了逃跑的路上。
樊哙和周勃在灵丘等候的时候,周勃终于问出了那封信里的信息:“哎...很多人都是被天子给逼反的。”
樊哙和周勃都是沛县的老人了,樊哙当然不想让周勃出事:“别说这样的话,让天子听到会有麻烦的。”
“这里就咱俩,你不说就行。”周勃跟韩信没打过什么交道,可樊哙却非常喜欢韩信:“咱要是坑你就不会跟你说了,倒是大将军,真是可惜了。”
“大将军?你樊哙如今就是大将军,怎么得,你认他?”周勃从来没有听樊哙说过韩信,就更别说这些想法了。
“他...才是真正的帅才。”就在樊哙和周勃聊天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忙的从身边飞过。
“那是陈豨吗?”周勃的眼神比樊哙好,第一个看清楚跑过去的人是陈豨:“真的是陈豨。”
“陈豨?他没有马吗?”樊哙是看不清陈豨,但也随着周勃一同追了过去。
陈豨是有马的,只是这马好像也不愿意跟着陈豨成为草原上的一员。所以在一个关键的山沟里,马儿跑了。而陈豨见周边荒野成片,待久了是更跑不了,便用自己的双腿,尽可能的跑到匈奴人的接应之地,也就是灵丘。
不过陈豨失算了,并且失算的地方还不是一点,而是两点。
第一点是此时在灵丘等待着自己的不是匈奴人,而是樊哙和周勃率领的汉军。而第二点则是,人家匈奴压根就没人来。
匈奴人不傻,在双方的立国之战后虽然还是敌对的样子,但双方都可以互派使者进入到各自的地界,算是另一种合作与交流。
匈奴人在长安城,在各个分封的诸侯地界,甚至在咸阳废墟里,都有调查过,所以明白打国战是打不过汉世帝国,玩阴的也是一样。各方面都不如汉世帝国的匈奴联盟,当然不会傻到因为一个陈豨就和汉世帝国撕破脸皮。口头答应陈豨合作,也是想让陈豨主动的造反,给汉世帝国造成一定的影响,从而在关键时刻,自己能在浑水里摸出点机会来。
“陈豨?是你吗?”樊哙和周勃,与陈豨都是老相识了,哪里会不认得:“真的是你啊陈豨。”
陈豨跑了一路,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而在这个时候看到樊哙和周勃,当然如同见了阎王一般:“樊哙周勃,咱...咱错了,咱真的错了,救救我,快救救我。”
周勃丢过去了水壶,陈豨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够。而就在樊哙想抓陈豨领功的时候,汉军郎中公孙耳二话不说,从后方冲了过来就给陈豨狠狠的一刀,几乎要把陈豨给砍成两半了。
“谁让你杀的?”樊哙看着一直很听话的公孙耳,不懂为何这时候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回大将军,天子有令,遇陈豨者,杀无赦。”公孙耳的说辞显然不会让樊哙满意,樊哙心里认为是公孙耳在抢功劳:“你故意的吧?”
此时已经被几乎砍成两半的陈豨突然动了一下,嘴角边冒着血边说道:“后悔啊,咱...咱后悔啊。”
陈豨断了气,周勃怕樊哙对公孙耳发怒,便让公孙耳带着陈豨的尸体先送回天子刘邦那里,自己和樊哙则带着亲兵,稍微的驻守在这灵丘之地。
因为灵丘靠近燕地,燕王臧荼虽然在刘邦登基没几年就被斩杀,但其势力还存活于燕地,以燕王臧荼报仇为由,做尽了坏事。
刘邦安排自己的发小卢绾当新燕王,但卢绾这些年不但没有镇压住臧荼的余孽,反而使其变得越来越大。刘邦的心里,当然有一些话是想亲口问问卢绾。
所以樊哙和周勃在完成了任务后,并没有及时的离开灵丘,反而是在这里增了一些兵,随时做好了进攻燕地,彻底的灭掉旧燕王臧荼的余孽。还要顺便问问,这卢绾到底是怎么想的。
“公孙耳,你对咱有功,咱封你为异姓王如何?”刘邦的试探让公孙耳异常的害怕,赶忙拒绝道:“天子,咱的功绩封个郡守就封顶了,诸侯王...咱当不了,一辈子当不了。”
公孙耳不傻,接下来刘邦要对付谁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这异姓诸侯王,给公孙耳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做:“真的天子,现在没人愿意做诸侯王了。”
刘邦见公孙耳不傻还挺实在的,便封了公孙耳一侯爵为禾成侯,食邑一千九百户。
汉军将士看到了原来这次的战争也是有军功的,便做好了接下来的准备了。
消息传到了长安城,吕雉这才明白原来刘邦一直都在等着自己的事:“看来杀韩信是杀对了,短短一日,陈豨便失败了。”
窦漪房刚刚从周亚夫那里回来,算是安慰了安慰周亚夫这个同龄人:“吕后,下面一个,是燕王吗?”
刘邦在吕雉面前骂了卢绾不是一次两次,这在窦漪房看来,就是要对卢绾下手的征兆。
“这话可不能传出去啊,毕竟卢绾那老小子跟天子的关系,可比韩信近多了。”吕雉在嫁给刘邦之后,便对其身边的各种人进行了分析。其中萧何是最有能力的,所以让刘邦抓紧点。而对于一众没有文化的狐朋狗友,吕雉认为樊哙的能力最强,周勃的性子最稳,夏侯婴是最善良的那个。唯独对卢绾,吕雉是很难对其有所评价。除了卢绾和刘邦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外,几乎就看不到任何的闪光点。
这就是为何在刘邦成为皇帝前,吕雉特意让自己已经成为卢绾女人的妹妹吕嬃,赶紧和樊哙好上,好拉住樊哙这个到死都不会造反的异姓人。
从那一刻开始,樊哙和卢绾的关系便若隐若离了。而伴随着自己女人被抢走的事情,卢绾一直都认为这事是刘邦和吕雉联手做的局,便在心生不满的时候,正好遇到燕王臧荼被刘邦擒杀的事,主动申请去当燕王。
如果卢绾没有去燕地,而是好好的待在长安城,常年以往不仅会和兄弟们的关系变得缓和,同时也能明白现在的刘邦和吕雉,都不是当年认识的刘邦和吕雉了。
“吕后,是咱多虑了。”窦漪房认错后,吕雉并没有埋怨窦漪房:“周亚夫还好吧。”
“还好,就是觉得淮阴侯的死,有些可惜了。”窦漪房也觉得可惜,但最后杀韩信的那致命一击,还是窦漪房下的手:“但咱觉得没什么可惜的,毕竟人生无常啊,入了政治的门,难免会落的这般下场。”
吕雉最喜欢窦漪房的不是诚实和精明,而是年纪轻轻便能看透人生的本质:“你说得对,人生无常。漪房啊,周亚夫和韩信是一类人,而且现在天子还活着,倒没什么。等到天子和我都走后,周亚夫也长大了,到那时候,你压得住他吗?”
“压不住也得压,谁叫周亚夫姓周不姓刘呢?”窦漪房能明显的感觉出来,自己已经被吕雉选为唯一的候选人了:“女婢虽然位卑,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汉世帝国的统治权,就在刘家人手里。”
吕雉嘴巴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可吕雉看着周围的人,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你下下去吧,叫吕产来。”
吕产是吕雉的侄子,其父吕泽为国而死,所以也算是贵族中的贵族。这些年吕产几乎都在未央宫里住着,也不做事,所以很低调,连窦漪房都很难接触到。
“姑姑,找我?”未央宫再大,也大不过一个人的心。吕产的年纪并不算是太大,心里也时常琢磨自己父亲死后爵位的问题。
说白了,吕产想走出去,这未央宫里刚刚死了韩信,有些诡异。
“这些年你在未央宫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什么想说的吗?”吕雉的话让吕产很无奈:“咱想被封侯,而后走出这未央宫。”
吕氏本来就是个大家族,成为皇族之后更是人丁兴旺。可吕雉偏偏让自己的侄子留在未央宫里,也是因为这个侄子,算是吕家最后的希望了。
这点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连刘邦都认为汉世帝国是姓刘的,而且是非刘氏不得封王。可在吕雉的眼里,除了自己的儿子刘盈之外,任何姓刘的,都未必有那个能耐。
吕雉的内心是很奇怪,其出发点和刘邦一样,都是希望汉世帝国长治久安。可是只要一看到自己的孩子刘盈现在这种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不单单是着急,还有愤怒。毕竟在吕雉的认知里,自己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便能帮助家里做事,是妥妥的当家之主。只是一个彭城之战后,刘盈的整个变化,犹如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人。这让吕雉在爱汉世帝国的同时,也生出了对刘邦的怨恨,并且延续到了刘氏之人身上。而且这种对汉世帝国的爱越发严重,对刘氏之人的恨,便越发严重。
“吕产,你不知道咱让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吗?”吕雉很想在窦漪房的面前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出来,只是吕产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吕雉不敢轻易下赌注。
“姑姑,这咱知道,接刘氏的江山嘛。”吕产嘿嘿一笑,可吓坏了吕雉身旁的窦漪房了:“吕后!”
“漪房,咱没把你当成外人,刘盈这孩子太过软弱,其他的刘氏之人咱又不放心,所以汉世帝国的江山在我们吕家人的手上过渡一下,也未尝不可。”吕雉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野心。
“吕后,有些话咱的身份可能不应该说,但既然您把咱当成了自己人,那么咱就必须站在您的角度上,来为您考虑问题。”窦漪房是个愿意赌的人,此时也做好了被吕雉或者吕后秘密干掉的准备了:“请您听听咱的想法,可以吗?”
“吕产,你给我滚出去跪着,我和漪房什么时候聊完了,你什么时候再进来。”吕雉现在是比刘邦还有疑心的人,在关键时候,连自己打算培养的侄子,也不是那么信任了。
“姑姑,出去行,但跪着...换个方式吧。”吕产怕一跪跪个天亮,而吕雉却笑了:“行,换个方式,你去躺着吧。”
从吕产走出宫殿的那一刻,吕雉的心里已经有了换人的想法。毕竟吕家人不止吕产一个,比吕产年轻有为的,更是数不过来。